只羨鴛鴦不羨仙 -記張彥、王川元伉儷情深
余國英
張彥与我先生是中學及大學同學,同年來美,張彥在美西柏克萊得了化學博士學位後,主管upjhon 製藥廠的研究部門,外子在美東的普林斯頓研究所畢業,入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教書,兩人工作的地點雖然天南地北各在一方,因使我先生實驗室內研究生穫得一些研究經費,藥廠也得到一些經過專業訓練的研究人材,兩人因工作合作時有接觸,學教育的張夫人王川元博士與我在與眷屬同樂的附中同學會中也見過幾次面。
為了要實現替祖國服務的理想,精明幹練的張彥提早由upjhon退休回台灣任經濟部生物科技研究所長,恰巧我先生也回台北在台灣大學做客座教授。
“王川元呢?”我問,因為我一直捨不得辭職,外子只得獨自一人住在台北,做一名內在美的空中飛人,往返於台灣紐約之間。
“她辭去了密大副校長的職位,跟著張彥搬到台北,每天坐公車兩小時到靜宜女子大學做兼任教授教英文。”我先生据實回答。
“哇,...!”我聽了心裡非常震動,因為很多兼任教授不但沒有一個像樣的辦公室,有的還得開車繞圈子自已找停車位呢。
正好台大客座教授的宿舍就在經濟部宿舍的後面,我回台灣時常常到台北基隆路的市立圖書館去借久違了的中文書藉,在五樓借完書就下樓入興隆市場買菜,有一次就看見王川元也正提了滿滿一籃子的菜蔬食品,兩人就一同提了菜籃安步當車回去。
“清河,妳真是好太太,竟捨得辭職!”我嘖嘖讚美她。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張彥一天到晚只知拼命工作,哪裡懂得照顧自己!假手佣人洗衣、燒飯哪裡有自己的太太週到與貼心呢?”她十分溫柔地回答。
她的從容使我非常慚愧。
從小常聽父母告誡我們,這世的夫妻、家人,一定得珍惜在一起的時光,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喲。
“可是,我們大家都還年青,前面日子很多,怕什麼少一天呢?”我對爸媽抗議道。
“不論多少,還是過一天少一天呀,珍惜是沒有錯的!”爸媽異口同聲地回答。
憶起父母的教誨,我默然良久。
不久,張彥轉到香港生物科技研究院做院長,王川元也跟著去了。我任職的公司藉口美國經濟不景氣,給予優厚的條件,鼓勵一些薪資略高的員工們提早退休,我就乘機退了下來。
我們夫婦兩人每年到東南亞去避寒時,都會特地到香港去探望張彥和王川元,在他們新界臨海美麗宜人的宿舍內住一、二週,敘述舊時情誼。
“一切從零做起。”初上任時,向來勇往直前的張彥帶我們到他們研究院裡去參觀,偌大空空的五層大樓,只有一樓及二樓零零落落放著一些儀器,工作人員也不過廖廖數人,完全是一付百廢待興的樣子。
“張彥,你是在台灣長大的廣東人,到了以廣東方言為主的在香港,豈不是如魚得水了嗎?”我問。
“如魚得水!哈,哈,我講的廣東話正好是香港人講的那種。”張彥很快樂地說。
“我也開始學習廣東話了!為了對我保持禮貌及尊敬,每次召開校務會議,起先大家都講英語,可是五分鐘以後就變成了廣東話,所以當前要務是要學習方言。”在香港一家女子大學做代理校長的王川元笑道,她是在台灣長大的四川人,只會英語及台灣國語。
我們每次到香港,必受到他們熱烈歡迎,雖然他們兩人的工作情況,已由蓽路襤褸而漸入佳境,但我們還是一再強調要自助旅行,堅持說我們是來避寒渡假,不願打擾他們的工作。
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何必客套呢?
“也好,由新的赤(魚邋)角機場下來,先乘機場快道到青田,由青田坐車到大學站後,嚐嚐乘我們院裡的交通公車的滋味,目前研究院有員工二百人左右,院內五層樓都擠得滿滿的,所以目前所裡已經增加了二輛專用交通公車來接送員工們上下班。”電話裡,張彥很高興地告訴我們。
“我現在正在角逐女子大學正式校長的位置,一共有三人競選,我的優點有四:一,學歷方面,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教育學博士。二,做了本校幾年代理校長,對校務及人事都比較熟悉。三,香港回歸,還是要一位會“普通話”的校長才行呀,我的台灣國語就是他們的普通話。四,目前我的廣東話已經說得十分流利,就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啦。”王川元對她的前途也十分樂觀。
“要不要我這自由撰稿人替妳寫一篇文章,錦上添花一番呢?”我立刻吹噓問道。
“好極了,我們在這裡專等妳們,來後一定要好好再促膝話舊。”王川元很親熱興奮地答。
奇怪的是,下午七點,當我們將大包小袋的行李由生物科技學院的交通公車上抬下來時,站在生物科技院的宿舍大樓外等我們的既不是張彥,也不是王川元,而是宿舍大樓的管理員彭先生。
“院長夫人在醫院裡。”他一面接過行李,幫我們將行李抬到五樓我們每次住慣了的B座,將公寓的門打開,一面告訴我們。
“啊!院長在醫院陪她嗎?”我們嚇了一跳,病情一定不輕,不然怎麼住在醫院裡呢?
“院長在召開緊急會議。”太奇怪了,這麼晚,太太又生病,召開什麼樣的緊急會議呢?
我們草草梳洗一下,就下樓請彭先生替我們叫一輛出租車,急急忙忙趕到醫院,在醫院樓下花店買了一篮王川元喜歡的花帶到她房間去。
王川元躺在床上,見了我們,非常高興地將花藍接過去,放在床邊几上。
“怎麼一回事呢?”我們很關心地問。
“不知怎麼一回事,在路上走著走著,就跌了一跤,張彥在旁邊使勁拖也站不起來,脖子一直疼,所以來檢查一下,哪知一住二週,醫院還不肯放人,張彥每天工作那麼辛苦,下班還要來看我,今天有個緊急會議,不能來,他就是這樣,只知整天辛苦忙碌,哪裡知道保重自已的身体!偏偏我又住院不在家。”王川元心疼張彥之情溢於言表。
我們安慰了王川元一番,又坐了計程車回到科技院宿舍,過來開門的張彥,令我們嚇了一大跳。
“這可如何是好!?”張彥形容憔悴,目光散漫,說話緊張慌亂,看來情況遠不如王川元。不由得不令人糊塗起來,他們倆人倒底是誰病了?
“還好,王川元氣色還好。”我們安慰張彥。
“醫生診定說她得了癌症,剛才我召開的緊急會議就是向院內工作同仁宣佈,我己經決定辭職,回家專心照顧她。”張彥告訴我們他的決定。
這消息真像頭頂轟雷一般,將我們震得呆了。
過了好一陣子,我們才回過神來,勉強問張彥,要搬回美國加州Erwin 去嗎?因為他們數年前就在該處買了一幢房子,說是那邊山明水秀、文化水準高,圖書館環境好、藏書多。
“已經改變主意,決定要搬到舊金山去住,市內的加州醫學院設備好、醫術先進,是世界第一流的教學醫院。”張彥說。
舊金山?我們嚇了一跳,那裡房價貴得離譜,生活費太高了罷?
正在此時,張家的電話鈴響,原來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張小香由赤(魚邋)角機場打來的,她已經向她就讀的波頓大學請假,由美國專程趕到香港來探望母親,坐機場快車,不久就要到大學站。
我先生建議由他陪同精神恍忽的張彥一同開張彥的車去火車站接小香,因為當時己經太晚,沒有直達的公共交通車了。
接下來的日子,張彥就一人獨力辦理辭職、移交、接送王川元往返醫院治療、在舊金山看房子、議價、買賣,最後兩人終於搬回美國。他們一回美,我們就很少再到香港去了。
恰巧我們的兒子、媳婦也住在舊金山,自從添了孫子孫女以後,我們也三天二頭佛州加州東西亂飛,與張彥他們見面的機會更多了。
每次見面,都覺得張彥又瘦了一圈。三年前,王川元入加州醫院作骨髓化療,用我這外行人的說法,就是將她的骨髓取出來用化學治療,將骨髓內的癌細胞全部殺清後,再將乾淨無癌的骨髓重新灌回去,張彥瘦得只剩皮包骨頭了。
手術後的王川元健康情況一天比好,不但面色有紅有白,帽子、假髮一概不需要了,而且兩人都增加了不少体重。
“看,她新長出來的頭髮,比以前還多!”張彥得意地笑道,他自己的頭髮雖然似乎比以前少些,可是氣色神情幾乎已經回到當初的精明幹練。
他們舊金山家的院子己經千紅萬紫,花木扶疏。寬敞明亮的房屋內外己經油刷一新,由香港運回來的家俱也全部安排佈置得停停當當。
“看,我們將臥室與起居室打通了,以備王川元不便行走時,房間寬大一些,沒有想到那現在一天比一天行走自如,每天可以出去散步一小時以上呢。”張彥欣慰地說。
“我生病真是辛苦了張彥。”王川元輕輕地對我們嘆道。
“最近我學會做廣東醬油雞,特地請你們來嚐嚐我的手藝。”張彥說。
“明蝦的蝦腸可是我挑的喲。”王川元在一旁補充。
你一定可以想到,我們這頓飯吃得多麼高興。
最近這次我們再去舊金山,張彥打電話來說他們在苗必達市又發現了一家川菜館,非常合川娃子王川元的口味,邀請遠道來(雖然常來)的我們及其他同學們一同去享受一番。
大家吃香喝辣,人人涕淚漣漣,汗流夾背。
“王川元的健康情形一天比一天好,我可能不久就要東山再起,重新再建一所舊金山生物科技學院呢。”老廣張彥辣得一面吸氣,一面掉眼淚。
“好呀,我暫時不再競選大學校長的位置,還是在家中全力好好照顧你罷。”四川小姐王川元笑著回答,一面扯了一張紙巾遞給張彥醒鼻涕。
註:此文在防癌周刋上發表後不久,王川元再度入院換血時,其間,曾因中風而休克,感謝新式医療技術,川元的毅力及張彥的細心照料,終於痊愈,恢復了元氣,上月,張彥曾在世界日報的上下古今版撰文慶祝他們的銀婚記念。
Gwen LI 余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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