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麻辣
余國英
去年七月廾一日，我們与往年的夏天一樣，開車北上避暑，到美國北部距舉世聞名的尼加拉瀑布半小時之外，安大略湖邊他弟弟渝嘏的李氏別墅中去住幾天，抵達時天色己晚，依稀見到岸邊的垂柳在微暗裡輕擺，湖面在薄晦中一望無涯。
奇怪不奇怪，我們的車轉進大門時，頭燈一閃，照見別墅大門的左邊，有一個大紙牌，上面用英文寫著：“產房重地，請勿靠近！”紙牌後面胡亂堆著一個極大的舊樹枝堆。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時旅途勞頓無暇他顧，停好車逕自提了行李上樓進房梳洗就寢，一夕無話。
第二天起床，由臥室窗口向下俯視，看見一隻平淡無奇的麻色母鴨由樹枝堆中搖搖擺擺地踱出來，後面一連串跟了八、九隻小小絨絨的小可愛們，踏著与它們母親一樣驕傲的步伐，向湖邊走去。
上網一查，知道這种淡褐色身上有深褐麻紋的鴨子就叫做“麻辣鴨”Mallard Duck，是世界上除了南極以外分佈最廣的水禽，一般飼養的家鴨也屬於此類，它們的雙腿分開而近屁股，所以走起路來雖然搖搖擺擺地，但卻是一等游泳能手．．．。
我們等那隻母鴨帶了小寶寶們游得遠了，飛奔下樓去查看那紙牌後面的亂樹堆，只見亂枝的裡面留下一個用母鴨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及絨毛做成的窩，窩裡還剩有一粒小小的鴨蛋呢！定睛再看，嘿！這枚微溫的鴨蛋殼上己經裂開了一些縫。母鴨在小鴨們孵出後卅六小時之內，必需立刻帶它們到水中去，大慨因為不能久等，所以只得犧牲這最後的一枚。
把它小心翼翼地拿回家，包在軟毛巾中，不久，在圍觀的人們的注視下，殼上的裂痕愈變愈大，可以看出殼內有一個小啄正在努力地企圖將蛋啄開，連忙找到一枚鉗子，用人類的力量，幫助這小傢伙在一堆血跡、蛋殼中掙扎出世。
乾燥後的小寶貝，灰褐色的小嘴小腿以及可愛絨絨的軟毛，在近肚子地方的絨毛卻是淡黃色，用天平秤稱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零點四盎司，渝嘏連忙如飛般開了車到寵物店去買了一些壓碎的谷粒來喂它，自此以後，這小傢伙見了渝嘏弟就搖搖擺擺地跟定在他身邊，真是可愛極了，我們就叫它渝嘏的“李麻辣”，暱稱“小麻辣”。
回到佛羅里達之後，心中一直惦記著這小傢伙，經常打電話或寄電子郵件去詢問小麻辣的近況，渝嘏也興高釆烈地告訴我們麻辣仔的生長消息，李麻辣九天大的時候，他特地打個長途電話告訴我們；「比出生時整整重了一盎司，今天已經淨重壹點四盎司了！」，過了數週之後，又說；「近來毛色變深，身體中間的的絨毛褪掉，變成麻色的羽毛翅膀，穿上麻馬掛了！」等等。
大約兩個月右左，李麻辣開始有要飛的跡象，還好趕得快，在他飛走之前，腳下已經紮上一個塑膠圈。
十一月左右，北方開始下雪，恰巧老朋友嫁女兒，他們那邊的緯度与中國黑龍江差不多，我們只得包裹得像愛斯基摩人一般，開車北上，再度住進暖氣開得嘶嘶作響的李氏別墅中，主人李渝嘏買了數百磅的鴨食，定時撒在院中，因此一大群野鴨，每天前來報到。
在一大群野鴨中，你知道我們看見誰了嗎？不錯，正是腿上紮著塑膠圈的李麻辣！它現在已經蛻長成為一隻非常英俊強壯的大麻辣鴨，不但全身毛色光亮，近頭部羽毛竟然發出美麗發亮的黛綠色，看在我們的眼裡，覺得它真是光彩非凡，顧盼生姿！在這群野鴨爭搶食物的時候，它還會把其他情敵趕開呢！可以看出來，它對母鴨們比較留情，而對其中一隻，情有獨鍾，所以，我們給他的女朋友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麻辣妹”，李麻辣的眼光還相當不錯哩，這位美眉麻辣，不但乖巧而且柔順，一直跟在高大勇武的麻辣哥身邊，低著頭專心吃東西。
「看來李麻辣這麼喜歡麻辣妹，那与她交配的時候，一定會產生比較多一些sperm罷！」我家的科學家見了這兩小無猜的情況之後，一面採取各种角度拍攝精彩鏡頭，一面若有所思。
最有意思的是，其他鴨子雖也匆匆搶著吃東西，但都想法子距房屋遠遠的，不願走近我們，只有李麻辣不但進出自如，見了我們還特地走過來，繞我們一圈表示親近友好呢！怕冷的我們因為氣象預報說該夜會特別寒冷，低於零下，惻隱之心，油然而起，趕忙一把抓住李麻辣，將它關進它以前住慣的鴨棚之內，打算等次晨天氣一暖，就還它自由。
不料他己經習慣於与其他同伴群居於寒冷的湖邊草叢之中，對人類的關愛并不領情，急得在鴨棚內左沖右撞，我們聽見它拼命嘶叫了半夜，只得打開棚門，還它自由，第二天天亮之後，看見棚內地上留下的的塑膠圈，使我們這幾名人類站在棚外相對感歎唏噓不己。
我們南下回家之後的一天，打開電子郵箱，看見渝嘏弟寄來的一封緊急的電子郵件，上面說；他們那邊天氣更加冷了，湖邊的野鴨群全部不見蹤跡，李麻辣也跟著大隊走了，它們是隨著季節遷居的候鳥，可能是南飛到佛羅里達去了，希望我們留意一下，若看見李麻辣，請轉告他的思念。
我們收到他的緊急郵報，開門出去向天邊遙望，近來由北面的確是飛來很多侯鳥，又在附近水邊一連逛了數天，果然也看見很多正在岸邊休息或在水中覓食的麻辣鴨群，可惜它們是世界上分佈最廣的普通鴨子，我們觀察了許久，連哪些是北面飛過來的，哪些是此地常駐的鴨子都搞不清楚，何況李麻辣腳上的塑膠圈又掉在李氏鴨棚中了呢？
李麻辣，我們祝福你鴻程萬里，与麻辣妹愛河永浴，百年好合，更希望你們千子萬孫，連綿繁榮。
Gwen LI 余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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