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城外  乌有江中
                                               ——答红缨枪君的“询美”

最近我贴出了自己的两篇习作：短篇小说《提亚那古堡的幽魂》和散文《赛龙夺锦》。其中《提亚那古堡的幽魂》是近作。红缨枪评论时提问道：这“提瓦那古堡”在三藩市（旧金山）的什么街“夹”什么街？在我贴出的《赛龙夺锦》中，小红又贴出：“询美：不会是《古堡幽魂／续集》，在子虚城外乌有江“赛龙夺锦”吧？所询之“美”，殆“石美村”之“美”也。

小红是全体美华人的诤友。她对中国文学的深厚功底，特别是对诗词格律的研究之深，圈中人能与之比肩的不多。没有小红对我们习作的评改，很多人对自己的疏漏和错失始终无法知道，更无从纠正，这一点，恐怕谁都会乐于承认的吧。我自己在写作诗词时的粗疏错误之处，得她教正不少。我庆幸美华林中有这样一只勤劳的啄木鸟！

但这一次，小红的一再询问却令我不解。小红一再着眼于故事发生的准确地点。在三藩市什么街“夹”什么街？不会是在子虚城外乌有江“赛龙夺锦”吧？我想，小红是借这两个问题，引起我们大家对写作真实的注意和探讨。

最近偶然读到了关于赵本山的一段话。赵本山一直坚持，艺术必须真实。只有真实才能成为经典，才能流传。“《不差钱》中的情景是真实的。老毕这个主持人是真的，‘星光大道’选秀是真的。我和毛毛扮演老农和孙女，这个情节也是真实的。在又激动，又着急的情况下，丫蛋儿能说出：‘我感谢你八辈祖宗！’这也是真实的。来自于老百姓真实的生活。来自于中国的农民。当然，也有人说这处是败笔。这种人不了解中国农民，没有体验过中国农民自然的真实的生活状态。”

但在我看来，赵本山一直坚持的真实是艺术的真实。《不差钱》中的情景只有在舞台上才是真实的。如果把它搬回到生活中，它就是不真实的。你在生活中见过这样的老农和孙女吗？见过小沈阳这样的服务员吗？如果有，他们的节目能上春晚吗？这是显而易见的。生活的真实跟艺术的真实不是一回事，生活中傻瓜扮聪明人，舞台上聪明人扮傻瓜。

我写作《提亚那古堡的幽魂》的一个动机，是以前我曾经就沙石兄的短篇小说《献上一盘咕咾肉》写过一篇感想，表示钦佩。而沙石在回帖中表示：“我本人比较喜欢诡异一点的手法，但看来还是现实主义手法比较受欢迎。这是一个很好的启示。”我不想沙石误解了我的意思，得到错误的“启示”，认为我只喜欢现实主义的手法，而不喜欢“诡异一点的手法”，所以我就学着用一种我认为“诡异一点”的手法，写出了这一篇习作。顺便一说，最近我也读到了中国一个女作家徐小斌的一段话，她说，“我相信，如果想要通过什么说明什么，那肯定不会是好小说，真正的好小说，意境是浑沌、说不清的，是多义的，像珊瑚的触角，可以向任何方向延伸。”我的小说，也是想在这方面做一个探索。

其实，我这篇小说，也是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的，就说“古堡”吧，这样的建筑在三藩市的阿拉默广场历史文化地区（ Alamo Square Historic District）现在还可以找到，这地方现在常常有人在拍电影。我因为某个机缘曾经在其中的一幢里呆过，还参加过一次晚宴（当然不是在小说中谈及的那个化装晚会里）。小说中的那个“墨西哥和美国皇帝”诺顿一世，在历史上也是真有其人（也是奇人），我在这里不过是顺手拈来客串演出，他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而阿水的侍者衣着样式，我是在网上图片搜索得来的。他唱的咸水歌也有所本，不过是经过了我的改编，并非顺口开河。我想，这有点像赵本山的《不差钱》，将这些生活中存在的元素组合起来唱一出戏。要是所有的细节都凭空臆造，我的想像力还真应付不过来呢。

生活中有这样的古堡，但写的不是生活中“这个”特定的古堡，这是我存心这样做的。为了给小说弄个套题图片，我提了个相机在阿拉默地区转悠了一阵，拍了几张，然后在电脑中把它组合、变形成现在这个样子，目的一样，也是为了让人们认不出来，总之是这个地区，不是这一幢，不要按图索骥，我想这也无损于它的真实。

同样的理由，我在散文《赛龙夺锦》中，也故意模糊了龙舟大赛的地点。这是龙舟大赛，但不一定是这条江上的龙舟大赛。我在珠江三角洲长大，对龙舟有不少的见闻。在知青年代，我的好友就有划龙舟的好手，是他们告诉我其中的奥妙的。我曾经汗流浃背地和农夫们站立在堤岸上，为他们激动，为他们奔走呼喊。但我写的又不是这个特定的地点，我写的是一个抽象的地点，或者像红缨枪说的，是在子虚城外 ，乌有江中。我想写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因此在总体的具象中，也包含了抽象的成分。我想画的是一幅民俗的画卷，就像小红送我的那一句：画一幅《端午上河图》。提到画，我想起齐白石说过（大意）：画贵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就是说，好的作品不能太似了，也不能不似，这就是文人画的精髓吧。所以在子虚城外 ，乌有江中，继续玩我似与不似之间的游戏，又有何不妥？

如果扯远一些，其实远离真实，甚至“反真实”、荒诞的写作方法，或者也能生产好的作品，现在创作的路子那么多，谁知道呢，不过我没有尝试过，也没有学过什么文学理论，不敢妄说，我只是沿着我走惯的路子走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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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以上各位的鼓励！红缨枪绝句提及版权问题，区区岂敢掠人之美，小红其谅之。今天正是“乌有江”中端午节，小可在“子虚城外”石家庄中闲啖角黍，兼与风中秋叶兄灌水，襟怀大畅。愿天下人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