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这些日子,烦,还加点茫然,因为没劲的心,因为在冷海里扑腾了几下蝶泳的腰杆子,还因为要搬家。
人只要喘着,就爱折腾。我老婆对我之定力佩服之至,我对老婆的为幸福而折腾的精神赞不绝口。家里,折腾不折腾,该不该折腾,还真不好说。因为每个人都不只为自个活着。“折腾”和“不折腾”得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为英特,为纳雄,为奈尔。
自从胡主席说了“不折腾”后,我们家就开始不停的折腾;去年年底,我家大装修。
厨房,这是家房的心脏,“我和你”要在这当好食男食女,完成人生大爱。人在美国中国胃,鸡鸭虾鱼肉,炒烧炖煮蒸;萝卜青菜豆腐,火锅麻辣春饼。小饺子,大包子,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得在厨房里捣鼓(要去查查康熙)。因为认识了个林语堂的老乡,朱大可的同里,是弄花岗岩石板,兼铺地板的小老板,我叫他:陈板板。他圣诞没活,要给我“便宜”。无产者一生奋斗,谁不爱便宜?一个星期,厨房换新颜。两排OAK新柜,两张大花岗岩台面,炉子和台面到柜子间的白墙,也都“蝴蝶绿”花岗。光溜溜,亮闪闪,冰冰凉。客厅,家的门面?不过在美国,家里不太来人。差不多十年前铺的木地板,几处受潮损坏,先是只让陈板板修一下,不曾想他劝我拆了重新给我做。我问:多少钱?他说:你是中国人,我就不问你要两千五了,只要你两千三。我没二话:行。陈板板带着他侄子,干了十二天,铺上抛光石的地板,完事后,眼都气绿了.。说,起码七百平方尺,两千三,连材料钱都不够。我不吭声。唉,伟大的福州人,不会国语,不会英语,不会算术,万里迢迢来美国,为吃苦?说实话,占了便宜高兴,但我心里不好受好一阵,直到又给他介绍一单生意。厕所,叫着顺耳。老婆的读报亭,我的念书房。装修后,光亮亮的地板,光亮亮的台面,亮光光的灯。
不过我们家现在的房,老婆最不满的就是挂衣房在厕所,不是“走入式”。
不错不错,家乱得底朝天,很有活人住着的迹相,虎虎有生气。圣诞,家中到处杂物,到处乱糟糟,更有纸箱锅盖,没有潺潺流水。家太乱人不愁。炒回锅肉找不着面酱,水煮鱼寻不到“郫县”。神女无恙,“我自岿然不动”。老婆圣诞中国,我则出去下了三天棋。该潇洒要潇洒。
瞎吹不难,再怎么的,也得该收拾时就收拾,该归治时就归治。家中七块地,我管四个。折腾到牛年春节才算一点消停。还没两几天,唱完十五月亮,老婆又拉我和她,去看新房。我急:折腾啥?有没完?老婆斩钉截铁:没完。附带一句:只要还有进出气,就没完。自打我俩“人两个”加强了团结,我老婆说起话来就大有点像我从前:沧海常常横着流。耶何,听党话,跟老婆走,看新房。
第二次买房,跟“第二次握手”差不多。第一次买房,心有大渴望,想割自家草,想有美国梦,看啥都满意。人说:“买房如找老公”,我说“买二房要傍大款”。还没买,先得操心日后卖。不过,第二次,有经验,知好坏。买房?原以为就开开玩笑,看房就看房。看看而已,还不得看它个两年三载。没曾想,看了没几房,看上厨房。人两个,心一条,英雄所见略了同,话不易投机机投人。对我这种老中,在美国买房,最难看上的,就是厨房,房之心脏,人之天堂。老美和咱老中不同,他们的厨房大多“改革开放”。咱老中,成天要炒香香,今后咋卖房?我们看上的这厨房,大,嵌入式电视柜,有“高台”,有“小岛”,一堵墙,两扇门,一大块地,正好放个台球桌。我调侃,买房不为其他:就为老婆半夜睡不着,能到挂衣房里散步(我们现在住得挺好);老婆反唇:还为你捣鼓好吃不停不住。买房,别人是别人,我俩是我俩,不到俩月,嘁呖咔嚓,拿下。下月搬新家。左右(邻居)俩律师,做个案都难。
我们这小城,缓慢,人较消停;周末,人多,逛“茂(MALL)”,车开不快,气得老婆说:哪像金融危机?全美最年轻的州长小金豆,拒要黑总统新政府给的钱,说我们这是老本山小沈阳傻妞老毕,“不差钱”。小城有小城的好,小城故事多。小城有我们从正午的太阳走到黄昏的日子。走了的“斯夫”,不再回来了。
说归说,活得干,自从我对老婆说了“半老的徐娘都有颗少女的心”,老婆那青春的小尾巴就成了咱中国过去说的那“幸福日子”。人真不该爱说话,有时,你觉着你会说,说得好,就爱说,但大多时侯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胡说,就瞎写。这不,三月给美华写了不少差劲文章,还费我老大劲。不过,我理解的游记和人爱看的不一样。我有病。罢了。
四月了,这日子倒跑得倒麻溜。“路上行人欲断魂”,欲断,欲断,离故乡远,看看远飞的大雁也就行了。
搬家箱子装了五十多个了,趁休息,码俩字,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自个力气再鼓起来。张思德究竟是烧木碳死的?还是烤鸦片?搬家,搬掉熟悉,改变习惯,我突觉,幸福是习惯,幸福是孰悉。要离开这住了十五年的房。我只想再多看“皇家菜园”几眼,摸摸房前那颗我亲手栽的青松和后院那棵老梨树。
日子拽着人老往前。人只能把情怀,留给些亲蜜过的东西;没准,再过些日子,人也就变成了东西。
想想也怪,当年风华少年俩男女,两心烧,想比翼,想连理,想当鸟。那会,聊不完的大天吹不完的牛,看不够的黛眉看不够的杏眼。如今,天南,海北,东奔,西逛,一起知完天命,一起不知搬了多少次家,日子真鸟。收拾着那些把人累得想死的家什。日子呵,真是玲琅。俩“骄子”,从那雁塔脚下,跑到这神不知鬼不察,采菊可以东篱下,悠然打死也见不着南山的地方。黄帝子孙龙传人。日子过多了,才知道日子。小小凡人,没有树高,没有花香,没有官爹,没有款娘,没有不写批判文章的日子,只有走他乡。三十年河西刚完,尽开颜。一折腾,想起年轻,人不折腾,行还是不行?
卖房?头大如球。卖房如嫁女,琴棋书画用不着,性感靓丽不能少,时代进步了。“拌新娘”,卖旧房,逆蒋委员长“攘外先安内”,洁内先洗外,洗墙洗房。花九十九,买一高压水枪,差不多有机关枪那般长。洗了整整一天,才把那些岁月留在我家小院墙房外表上的斑斑洗掉。岁月就是涂抹,我们在涂抹中长大,我们在涂抹中心如水脑如山肚如瓜。虽说干活不能不烦,手里“端着机关枪对着鬼子扫射”也还快感。“洁内”要比“洗外”难得多,洁得我们东倒西歪,心里一起呼唤,中国保姆,我们想你们。其中的味道,或许在他乡的人才知道,干嘛当年“路漫漫其修远兮”离开爹娘走他乡?
洁完房内,还得卖房。世上有比“卖”又难又让人更期待的事吗?突然,我把这字又和“折腾”弄一块了。
3/3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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