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的侃和上海人的捣(京海杂谈2)
漂流了整个中国,比较来比较去,最喜欢的还是北京和上海。这倒不是说因为我在这两个地方呆的时间长而有所偏爱,而是因为这两个城市最能代表中国的传统和现代。 北京,千年古都,气象万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有人说,走在北京的胡同里,摔个跟斗捡块石子儿都是文物。 老北京人生活在皇城根儿,天子脚下,有一种“宰相府里的丫环也是七品官”的骄气和傲气,尤其是八旗后裔,尽管到了端着一海碗棒子面糊糊,拿着窝头就着咸菜疙瘩的地步,依然提笼架鸟,悠哉游哉。在北京您可绝对不能以貌取人,别看是个板儿爷,或是摆烟摊儿的,一翻家谱,都有显赫的历史,祖上不是开国元勋,就是有功之臣,都是名门望族、吃皇粮的主儿。别看家里那点儿摆设陈旧不堪、黯淡无光,可都是够级别、够档次的文物古董,那喂猫喂狗的碗没准儿还是西汉年间的陶器呢,最不济的也是光绪年间的宝贝,哪一件提拉出去不换个万儿八千的,有此底气,举手投足、言谈话语间明显有股子傲气,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气势。 由此,北京人能侃。刚到北京那会儿,我住在南长街西河沿的一座四合院内,与中南海一路之隔,与中山公园一墙之隔。出路口正对面就是人大会堂,左拐就是故宫、天安门,右拐就是中南海,过了府右街再往前出溜几步就是西单。咱左右邻院全是老北京人。电影《地道战》里汤司令的扮演者刘江老师是我的右邻,每天早晨去蹲点儿准保碰上。 夏天吃罢晚饭,拿个小马扎,端把茶壶,围在一起,就侃将起来,有时侃得兴起,直侃到星斗阑干。 76 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北京,我们沿中山公园围墙搭了一溜防震棚,那可是日夜侃大山。侃大山,不但使我长了见识,而且学会了一口不算纯正但挺像样儿的北京话。这些年,北京人侃出了那么多电视连续剧,康熙、乾隆、光绪、西太后,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事儿,却总有新意,楞是把张铁林、王刚锤炼成“乾隆专业户”和“和绅专业户”。一个王塑,就能侃出那么多本书,还造就了一批新时期的新侃爷。在北京随便打个的,的哥那丫的能和你侃一路。一不留神过站了?没事儿,您老掏银子吧。 相比之下,上海的历史可就差远了。曾经读到一篇文章,对上海作了这样的概括:上海本无历史可言,单一的上海是历史的荒漠,更是文化的荒漠。唯一使上海人聊以自慰的是那能够装点门面的华而不实的时尚。对此笔者不能完全苟同。就历史而言,在北京、西安、开封等历史老人面前,上海确实是后生晚辈,不可同日而语。就文化积淀而言,与燕赵、齐鲁、中原、吴越、荆楚、潇湘、长安文化相比,也是无法比肩。荆轲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时候,上海还没影呢。 翻开上海经济史话,百年前还是个荒凉偏僻的小渔村,现在的外白渡桥,当年只是一个摆渡的渡口。如今的南京路、金陵东路和人民广场当年还是一片农田。北京人可以追溯到祖宗十八代,而上海人也就追溯到祖宗三代。所以上海人没有什么好侃的,绝对侃不出清宫秘史,康熙王朝,西太后传奇。但这不是说上海人不会侃,而是老祖宗没有留下这个侃资。 然而,历史和文化不一定成正比。 渊源于吴越,集结神州各路精英的上海人,于百年之间在一片荒滩水泽之上建造了一座海派文化的大厦。上海滩上的文人墨客所创造的海派文化声震华夏,独秀成峰,成为闪耀于浦江两岸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并假借经济贸易的载体而蜚声海外。放眼五洲四海,何处没有海派文化的印迹。 海派文化之所以能够异军突起,魅力四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上海的海纳百川。如果说美国是个移民国家,那么上海是座“移民城市”。上海作为开放城市,贸易口岸,以其天时地利优势吸引了神州的各路英雄豪杰,同时也吸收了各地的文化精粹。 上海的饮食文化就是鲜明的一例。 在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中,鲁川闽徽粤,苏浙晋湘鄂,加之满汉全席和全素斋,被誉为神州十二经典菜系。上海人从中广集博采、取精用弘,创造了闻名全国的特色“本帮菜”。尤其是风味小吃与皇城小吃、成都小吃、羊城早茶,并驾齐驱,各领风骚。 由此上海人不能侃,却能捣,上海话说捣浆糊。区区百年历史,捣得有声有色,五彩缤纷。令上海人引为骄傲和自豪的是他的开放、前卫,上海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号为城市的地方。自十九世纪中末叶开阜以来,,车辚马啸,商贾云集。外国列强蛮夷的登陆,加之本土各路神仙的参合,使上海迅速发展。当北京人还穿着长袍马褂、见面打躬作揖、称呼爷们儿的时候,上海滩上已是西装革履、开胯旗袍,行握手礼,称呼先生小姐了。 但是,有史学者作了这样精辟的概括:不管是千年古都的北京,还是百年新城的上海,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少出名人。不同点是北京虽然不出名人,但中国半数以上的名人都在北京;上海虽然不出豪杰,却有无数豪杰扬名上海。
[em34][em34][em34][em34][em34][em34][em34][em34][em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