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直到翌日清晨，一轮红日由海上昇起。拾贯起身小解，初见庞大日轮，歎为观止。他不禁想起家船扬帆大湖的日子。每当晨起，桅桿在阵阵凉风中轻呼，也摇醒他了。由竹蓆上坐起，打密密实实的簑草舱中窥望出去，晨曦下的湖光被悠悠之风荡荡，氤氲瀰漫的雾气也慢慢消融；眺望之，湖光遥远处，日轮也无声无息地彷彿由天界昇起，红彤彤像披红帕新娘子坐的火轮花轿，由天边慢慢迫近眼来。望到日轮半遮脸，他会急忙跳出舱外，站在舱舷解放夜里的梦薮；他不太情愿与日轮整副脸盘相对相视，却忘情地迫视自己在船舷底下动弹的一溜烟水色，看胯下昂然雄壮的样子，夜来梦薮里的野趣也消融。一天的生活也就开始了。然後，他会瞭望船埠远处的山林城影，呆呆守望客人由大路出现。小驴子车轮声辘辘，挑担贩子的脚步慢悠悠踏进埠头小市集，一天的繁喧也热闹起来。那时，他会习惯哼起童年由父亲口里听来的歌子：
春雨细细泼帆舱哩，
我细想楼上佳人入梦，
柳絮繁枝呀美人入画来。
楼上美人梳妆愁容满脸哟，
竹簾剪起胭脂脸上泪千行。
香火袅袅呀问讯遊人为谁归？
佳人卸下罗裳梦不返啊。
自从云中君成了舱里座上客，两人日夜廝守之後，拾贯最初像失去了往日豪情。他不是怕嗓子唱失歌调，是生怕嘈醒只隔一簾的云中君。尤其，云中君就寝前必打坐，舱中只传来阵阵湖水荡漾之声，他在波声里入眠，拾贯看他样子谧静如睡莲，愈敬他如神仙。早上拾贯解手後返到舱中，从未见云中君有动静，他就安心的重温八卦图的心诀，慢慢又如梦如眠了。他未见云中君也解手，起来时见他在船尾舞剑。他单手把舵，右手在动静中也学起他的剑法，记於心中。
於今，拾贯眯眼瞄望已昇上尺天高的日轮，他一时兴奋想叫醒云中君，让他也来分享这个望日昇天的乐趣。（船初泊九龙山下，我还是初见太阳由海上昇起来看我撒尿啊。）他想。想想，脸上也忍唆不禁的浮起一抹慧诘的笑容，心里盘算要生火为云中君烧水洗脸。他抽了小木桶，下舱底汲了清水上来，却见云中君已伫立舷上，朝晨雾漫漫的九龙山作了个揖，口中唸唸吟哦之：我非乘云而来，在水之湄乍见九龙山。君不见舱帆映月，昨夜无梦到天明。白沙照眼，我心随白云悠悠飘忽。……
听到云中君吟哦的韵致起落，拾贯听之听之双眶潮湿了。明天早晨，我必也唱首歌和谐和乐，乐也融融啊。
「妙君，拾贯请早安。」拾贯连忙放下手中水桶，朝云中君鞠躬。
「拾贯兄，今天你要熟练剑诀。」云中君回礼道。
「遵命！」拾贯回道：「待我烧热水请兄洗脸马上唸剑诀如何？」
「不忙不忙。」
云中君习惯的望拾贯把铜壶端上了坐铁炉子。铁炉子坐在砂盘里，一个铁盆子盛满黑炭。拾贯拿起放在炉边火石，由炭盆里取了根点火纸。火石在铁炉边上嚓嚓两下，火星子引燃了纸根，伸进了炭炉子。半盏茶光景，炭梢子昇起火苗，细细火苗慢慢的燃起来。
风平浪静，南下九龙第一个早晨开始。
「拾贯兄，」云中君停住舞剑回道：「洗脸喝茶後，你盘算今天为何渡过？」
「主意在妙君心里，师父怎的抬举弟子了？」拾贯正在擦拭茶碗预备泡茶了。
「又叫师父，罚你！」云中君伸出食指教诲般道：「你脚力重，就由你带路逛九龙。」
「妙君原来意在此中？又何解呢？」拾贯倒有些迷惑了。
「学武之人，脚步宜轻灵敏捷，尽在无声处，练到如飞墙走壁皆无声，如行云乘雾，则非常境界也。」云中君真的教诲拾贯了。
「噢！」拾贯纔顿然省悟云中君话意。
「尊师重道虽非常之道。」云中君嗔也似笑了。「但切记你我不必师徒相待。兄切记习之以常乃非常之武道，由吐纳始，调节阴阳之气；由脚程练起，仅记气合则闭，气开则刚由之始，吐纳功夫则气息调节功夫，生息於丹田。无中生有有中变无，全在无声息境界中运行，乃得阴阳功之大成。」
「先生学问功夫，我拾贯十年光阴难竟啊。」拾贯真的迷惑了。
太阳已昇到丈把高了。铜壶里水已吱吱吱响，窜起缕缕白晃晃蒸气。拾贯盘算为云中君奉茶。他给他奉上蓝花大碗泡茶了。
正值此时，船舱上面的岩山树丛里传来人声。云中君仰首望处，碜礹石山绿丛中，迎阳光站个白鬚髯髯老翁，黑色的袍服随风飘舞。乍地来了个仙翁道士，吉兆也。他马上高抬双手行礼。
「下面船家何方神圣？先生何故飘泊九龙山下？」已听到美鬚公洪亮声音了。
「打扰老前辈清梦，请原谅草莽小辈无礼。」云中君朝石上美鬚翁鞠躬道。
「天打雷劈也难捣老夫清梦。」美鬚公施施然完礼道：「快上来喝杯热茶。萍水相逢，有趣有趣。」
「拾贯兄，皇天在上，我们遇上九龙山寨主人啊！」云中君心里暗忖：真正否极泰来。就请仙翁解我心下迷困，指点寻我母我兄迷路。
云中君不由分说，命拾贯快下船。见拾贯叁爬两拨已登到石山上，他心眼一直未离白鬚公在晨风中飘然的鬚髮，恍惚间像看见父亲的身影。他双足点动舷板，身子一下子腾跃，灰袍也飘忽如一朵云，已落到拾贯前面。
「打扰老前辈，请受晚辈一拜。」云中君长揖在美鬚公面前。「晚辈李天英，外号云中君，与谊兄拾贯四海为家，今南下九龙寻亲。」他把根由道了。
「寻亲？—」美鬚公捋着美鬚笑呵呵。「看两位公子身手敏捷如燕子飞翔，一定是江湖中人。」
「飘泊江湖，难卸尘俗愁苦纔千真万确呢。」云中君道。
「两个俊秀公子光临，寒舍今天热闹了。」白鬚公作了个手势。「请上座喝茶。」
「晚辈有幸，多谢老前辈。」
云中君伸出双手整理袍襬，笑眸暧暧望了下拾贯，意思要他先行。他抬眼望处：巨大岩石下，半人高的石洞暗淡。洞口有石砌小炉，炉口一个黑黑的有弓形长耳小铁壶热气腾腾。几只瓯子堆叠石地上。（噢！地上还摆开一盘棋枰，黑子已把白子困於棋枰死角。灵龟局啊！……）云中君不禁讶悚，抬眼凝睇美鬚公，心房忐忑狂跳，眼眶也潮湿了。他马上双膝跪下，凝视石地上的棋枰。
「云公子请起来喝茶。」美鬚公伸过手来扶他道：「今天老夫与公子有缘相遇，公子有难不妨直言，老夫定当相助无疑。」
「拾贯兄请。」云中君忍住兴奋，朝拾贯笑了。
宾主坐定。云中君心眼仍在默默盘旋黑白子〔灵龟局〕。接下来，施茶礼过，叁人双手护茶瓯子，口角沾茶。美鬚公两道白眉眨动，双眼也笑眯眯望住棋枰。（云公子必也是爱下棋之人。看他修长之身脸白如脂，聪敏潇灑，乍看如相传潘安也。老夫请他切磋此局，看有无破解高着？……）他心暗暗思忖。
「云公子可欢喜棋艺？」美鬚公兴趣由之来了，他认为是知客临门了。
「棋艺高深莫测，」云中君轻轻摇头，心中却也来了兴趣。他真想告诉美鬚公，心里正在猜度一个掌故。但他说：「童年看家父下棋，略窥一二。」
「云公子深藏不露。世说，叁岁定八十，莫欺少年郎。」美鬚公感慨也似道：「老夫靠八十之人，仍没遇上破解此局高人，真乃枉渡一生。」
「此话缘何呢？老前辈说来听听，晚辈定当俯心请教。」云中君双眸又瞄下棋枰。「世说现醜不如藏拙，晚辈哪来资格品论此高人之局？有缘得遇老前辈乃晚辈荣幸啊。」
「云公子如此说来，老夫自愧无颜也！」美鬚公双眼凝视云中君，心里玩味眼前这云公子的话中话。
云中君终於难为情垂下脸孔。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恭敬不如从命。敢问老前辈，您老既摆这残局，必知原局由来，能告知晚辈吗？」
「源远流长，长篇大论喽。」美鬚公彷彿陷入了沉思。
「家父就摆过这灵龟局。」云中君终於忍不住了，他说：「看枰上黑白子，白子原来固若金汤，惜乎下六十五子时大意失荆州。但眼下大势似山穷水尽，然隐约似现柳暗花明景致。」
「公子所言高贵啊！请教令尊贵宝号如何？」美鬚公忽然放下瓯子，拍腿盘坐下来，惊喜道：「公子已知原佈局棋气，必深藏破解迷局之局。」
「晚辈怎敢班门弄斧。」云中君终於忍不住道出心中隐秘。「老前辈可知李望伯这人？」但他隐去了家族惨变。
「公子可是李望伯後代子孙？」
「望伯公是晚辈族祖第六代叔祖公。」云中君坦白相告道：「族谱记载：道光十叁年，望伯公南下九龙寻访先祖叔公福吉公後人。福吉公於明朝永乐之年与子吉、清吉兄弟南逃时下了九龙。福吉公身上携有上祖法信公遗传的残局手抄本《棋艺拾遗》，他到了九龙安居於长沙湾。但从此消息杳然。」
「天公呀菩萨啊！」美鬚公呆如木鸡。他怔望云中君良久纔道：「可否赐告令尊大人贵宝号？」
「先父李盖南。」云中君说了。
「噢，盖南先生——」美鬚公当下愕然！（原来是盖南先生公子！）他马上道：「盖南先生折戟沙场，悲惨家事莫提囉，云公子节哀顺变啊！世事变幻莫测，公子须随遇而安。」
云中君也一下子默然怔忡，合掌凝睇美鬚公。
「云公子还未告诉老夫，你跟拾贯公子南下寻何贵亲？」美鬚公终於打破缄默问道。
「晚辈实不相瞒，南下九龙为寻五年前南逃的母亲和天柏兄，我想他们会到长沙湾寻访望伯公後人。……」云中君说到这里颊上已淌下两行清泪，脸蛋伏在双膝里。
「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美鬚公合掌喃喃道。
然後呢，美鬚公由石壁掏出叁支香，交到云中君手上，他说：﹁快拜石菩萨。今天老夫领云公子到长沙湾李郑屋村去。﹂
冷坐在石洞边缘的拾贯，一直手执瓯子茶，莫名其妙地看望美鬚公与结盟弟对答如流，他才恍悟起来：（云中君由湘中北访云山深处，五年後再出山南下，风帆南渡，身负何等轰烈壮举。他家族中望伯公与美鬚公石地上的棋局缘何玄机？）拾贯心里顿然清澈明媚，双眼流露明亮清辉，对眼前的云中君生起的敬意也不可思议。他霍然乾尽瓯子茶，激动的望被亲情浸满的盟弟，又觉得他十分懦弱且可怜，跟身怀绝学宝剑出鞘如蛟龙戏水的云中君又多麽不配搭。（他教我武学心诀，人儒雅如秀才；但听其口气天生丽质，何其温润柔软婉约，世上这样的美男子行走江湖，也真叫我藏拙自叹啊……）
曲径小路的泥泞滑滑，偶然要作黄麂跳。再穿过齐腰高的芒丛乱草垛，就看到山窝坪两个遥遥相望的村子。靠山腰的村子有几十幢瓦屋，瓦片迎阳光反射闪烁；近海滩草垛的村子也是瓦屋坭砖，却东一幢西一幢不相连。两村交界是大片泥畦地。小路通到这里就是尽头。前处零散一堆堆青砖绿瓦。路尽头耸立一幢坍塌的砖瓦窑。
被美鬚公领到一块村碑前站住。村碑被芒丛掩映，其碑上刻字〔李郑屋村〕。这样下来，美鬚公纔说起两村连名的典故。
两个村子隔一座烧窑，分两姓纔叫〔李郑屋村〕
相传，最早到这小沙湾建屋是李姓人氏，他是客家人。那烧窑也是李村人的，都陈年老古了。郑姓人氏是潮州人，後来建村，烟火现在还旺盛。据传说：砖瓦窑後来两村合营，却牵连一个珠连合璧的姻亲故事。几佰年传说，谁还去考究？但烧窑烟消火灭，李姓村人破落了，却是真实的历史：红毛鬼上埠，土砲炸了李姓祖公的古村子。郑姓潮州人的古村子仍然子孙连绵，旺的就是靠山面水的风水。李祖公平地建屋，惨遭土砲之祸，因而四面楚歌。後来，则是相传的故事：望伯公後人到了荃湾建了〔葵涌屋〕，取的也是望乡归心的意思。望伯公祖先最早南逃葵涌，这也是古老典故无疑。如果相传可考，这古村子，可能就是李姓祖公的遗产。
「你福吉公或望伯公後人是否仍在李郑屋村，那里有几家人，我们去查访就分晓。不过，关於李郑联婚的故事，你云公子非知道不可。前面那座古墓，就是你望伯公与郑氏夫人的合葬墓，一定会留芳万世。」美鬚公道出了这个因果。
他们叁人已经站在古墓之前了。
芒草杂树笼罩一座山坟古墓，一派荒凉萧瑟。拾贯在前开路，云中君踩踏芒草走向古墓。云中君小心奕奕拨开乱草，才看到一方古碑。拾贯再拨开一簇仙人掌，云中君纔看清古碑刻字：李门望伯公郑氏家恩之墓，嘉庆廿叁年【註二】仲夏初二立。一簇簇仙人掌满树红彤彤仙人果。（仙人果护墓，先祖公墓地也真一派苍凉。望伯公，我终於找到先祖公墓地。我公飘泊南下，可曾寻到法信公手抄《棋艺拾遗》？难得先祖公有情，修得正果乎？我族第九代姪孙天英参拜族祖叔公。）云中君参拜完毕，纔发觉仙人掌里遮掩一方半人高青砖墓门墓道。（乌乎哉岁月悠悠，我先祖墓府望海清寒，可曾知古村後裔零落何方？……）他知道，满怀思古幽情，也惟有望伯公姻亲遗事纔能弥补心中遗憾罢。
美鬚公开讲了那个相传的故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那场姻亲，其实也很简单，热闹的也只是自家人。两个小村子合起来也不足百口人，那热闹景象天知地晓。但妙就妙在男女才郎女貌妙到毫端。这也是传说。但传说下来，讲听者最热心的还是男相公那副豪气，和新娘子月貌羞花之容。望伯公输了棋，却赢来佳人芳心，和他祖宗相传的《棋艺拾遗》。妙就妙在：人家说望伯是故意输棋，这才是人间佳话。
那年。那日。郑桂堂的长公子由烧窑回家，告诉父亲烧窑来了个坯工叫李望伯，名号怪，大家都取笑。望伯来寻亲││寻他上祖福吉公後裔。望伯製坯功夫神奇：两手可以打孖叠製两个砖坯，都在瞬眼之间。这下纔引起桂堂公的好奇。翌日，他请求窑主李祐公相陪下砖瓦窑去开了眼界，当下与小子望伯拱手为礼，成了忘年交。一日，望伯被请到郑府作客叙话喝茶。望伯与桂堂公作了有趣的对话。
—素传响水古墟为南龙山风水宝地，贤世侄愿离乡别井，何故南下寻亲？桂堂公问。
—奉族公之命寻我福吉公传人和始祖公手抄本《棋艺拾遗》望伯答道。
—楚河汉界棋艺抄本？
—我族上始祖公李念一郎手抄棋枰之残局拾遗。
—原来是贵族真传族公瑰宝也。你怎寻呢？
—我族先祖叔公福吉公南下九龙时珍藏《棋艺拾遗》。福吉公南下九龙时有消息传来安居长沙湾，但从此消息查然。我乃奉族公遗愿南下寻访。﹂
—贤世侄有何寻访端倪？
望伯摇首歎息无言。
—消息渺茫，贤世侄缘何破釜沉舟？
—守株待兔亦下下之策也。
—今夜可否与老夫对枰一局？
—兴之所至，祈望桂堂公高抬贵手，枰局里指点迷津。
—贤世侄身怀家学渊源，自谦耳。
这局棋下了。由子时下到天旦，仍然未分胜负。直到亥时之末纔见眉目。望伯输了。他一揖到地长跪不起，泪雨滂沱。
—桂堂公，灵龟局被公破解了。《棋艺遗拾》何故珍藏我公手里？
—我终等到物归原主之期矣！
—桂堂公愿道其详吗？
—我高祖公由你族祖叔公文华公手上得赠此抄本，乃因缘际会之故。文华公孤家寡人，四十之年罹患沉痾之症。我们两村之隔，鸡狗之声相闻，两村和睦如恒。我高祖公有习棋之趣，文华公倾心相教。文华公弥留时，高祖公长伴病榻，故有相赠《棋艺拾遗》妙事。……﹂
—棋艺既然我族公相赠，归我何解？﹂
—家学渊源千百年，老夫仅敬仰之意耳，焉能据为己有。
—非耶非耶！桂堂公乃一代宗师，受之众望所归，《棋艺拾遗》才流芳百世。
这样对谈下来，两人交情非比寻常，才有後来桂堂许爱女配望伯的姻亲盛事。但桂堂公在盛事举行前摆下一局：望伯若能亲舞李族传统麒麟【註叁】亲拜郑家祠堂，步法全依太极八卦阵法舞之万无一误，迎娶花轿才能抬进郑家祠堂。
那齣莊严且热闹的盛事纔告开始：望伯舞那头麒麟，在锣鼓声中越过田畴路，在郑家祠堂踩舞八卦阵，时而鹰扬时而燕舞时而蛇行时而鹌鹑喜春时而鲤跃龙门，麒麟八卦阵舞跃完毕，阵阵鞭炮声中，望伯跪拜行进，才望到祠堂中央八仙长檯上有叁张红凳高高架起，红凳顶上掛一个红绸紮的绣球。他顿然感觉浑身冷汗直透脚底。︵一力难攀千仞之峰，高墙仅壁虎之功能蹴。轻灵乘势上高檯，燕子啣草不留痕。……︶望伯思念启动，他叫舞麒麟尾村童退下，把麒麟尾紮於腰上，然後依功法舞跃之。郑家上下大开了眼界。那辆红轿子在草绿间起伏摇晃，也是当日喜气盛景。此刻轿子已随望伯摘下红绣球，摇到郑家祠堂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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