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凉都》
文/杨超
最有价值的旅行在于，有段完美的旅程，能让人开心愉快，可增广见闻，回忆起来会焕发激情；有个能吸引人的地方，一定是好山，好水，好人，好物，好玩的地方。现代“高颜值”的旅游地，还得加上一个条件：好气候。
在中国，贵州六盘水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我随采风团来到贵州省六盘水市，一个在我的旅游计划中还没来得及排上号的地方，正处大暑前夕。当时，中央气象台发布了七月下旬35－40℃的高温预警（这次的高温区，涵盖贵州部分地区）。六盘水未来六天的温度将逍遥在23—27℃之间。炎炎夏日，有如此清凉的气温并非偶然。据历年气象资料统计，六盘水的年平均气温在12至14℃之间，真不愧为天赐“凉都”。
六盘水地灵人杰，境内有许多地方值得一游，其中，几乎都是些能吸引人们住上个把星期的胜景。六盘水，有比“凉”更引人入胜的景与物，有比“美”更值得津津乐道的人和事。六盘水的名气已经冲出浮云，游弋于天上……
一、六枝特区古朴神秘
六盘水市三个县区之中，六枝特区是我们的行程中有特殊价值的地方，这里不单有迤逦的自然风光，还有“夜郎国”，被一句成语污名化了千年的神秘小国，更有中国第一个、立下开拓之功的博物馆，“梭戛生态博物馆”。
1、“夜郎国”
郎山空老王寨宛然，云上牂牁枉自大
岱水漫流盘江依旧，殿前壮士非佯狂
我念小学的时候，就听过《夜郎自大》的故事。它初见于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列传》，屈指一算，已经流传了两千多年。
汉朝使者经过滇国，滇王问使者：汉朝和我的国比起来哪个大？使者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国家，竟然自以为能与汉朝相比！后来，使者又到了“夜郎国”，骄傲又无知的“夜郎”国王问了使者同样的问题……从此，中文词典里多了一个成语——“夜郎自大”。
没想到这次采风，还能有机会到“夜郎国”，探觅这个似乎得坐上“时空穿梭机”才可以到达的神秘小国，兴奋之余，还颇有点神妙的感觉。我一直百思不解：为什么被冠以“自大”恶名的是“夜郎王”，而不是“滇王”？
车，沿着不太宽的山路行走。我昏盹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外望，发现车离谷底还有点距离。虽说现在的六盘水已经村村通路，还有不少路段仍是土路。由于连天暴雨，土路路面已形成一个个泥浆坑，垫路的没用碎石子而是大块石头。橡胶轮胎压在这些石块上，就像坡了脚似的，步高步低，把车厢颠扑成了簸箕。我们每个人将心揪得紧紧的，嘴里一直大声在说，“我们的司机好身手，不愧是个当兵的人……”。
车终于“颠”到了北盘江边的“凉风洞码头”。当知道将在这里上船，并在船上用餐，我们的呼吸畅快极了。
码头上放着大包小包菜肉饮料林林总总，原来，招待方早已有精心安排。两层的游船成了我们宾主十几人的水上乐园。
我们各有所长，很自然地各就各位。善于厨艺的，在船尾开启炉灶，蒸，煎，炸，烤，热气腾腾，有人（男士！）干脆把上衣脱掉，赤膊上阵；爱聊天的，聚在船舱，啃着鸡爪，撕着大肉，一罐罐的多加宝，喝出了半世纪的故事，成为这一路来最温馨的时刻；啥都不会，就爱好吹风、拍照的，船顶的边舷自然是个好地方。我特别喜欢看风景，照相，全程绝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阳光、江风。
面对泱泱北盘江，迎着凉爽的江风，身上橙黄救生衣带给我比安全感更浓的满足感——温暖。置身于宽舒的山水间，我想起不久前到过的阳朔。漠漠漓江两岸，奇峰挺秀，确实系人情思。但眼前这一面面峭壁悬崖，一峰峰延绵的青山，显得特别雄秀峭拔，大气凛然，更令人敬畏与叹服。
我忽然发现，自己不“善于”自拍。很本能地，不愿意用“打卡”的模式将自己定格在已经“属于”自己的景物里，怕有“我”在，视角迷乱，景深短浅，山水将失去了纯雅与本真。其实，旅游之乐趣，除了来自留存下来的照片外，最值得享用的就在当刻，也许是在炉台锅边，亦可在吃喝笑谈中，当然，少不了沐浴在阳光江风里。
大概三小时的行船，我们到了目的地。这时，我才晓得，船所经过的北盘江这段水路称为“牂牁江”，山坡上那片民居所在地，是牂牁镇。
“牂牁”，一个冷僻、不会念的词。稍费了些心思，才学会。
牂——读：脏Zang，〈名〉母羊，〈形〉茂盛、强壮。
牁——读：柯Ke，〈名〉系船的木桩。
牂牁——原意是“船只停泊时用以系绳的木桩”，也曾经是一个比“夜郎国”更老的小国国名。在这儿，它已经被移用作地名。有人说，这里就是“夜郎国”国都所在地。
牂牁镇，2015年3月以前叫“毛口布依族苗族乡”。为了推广老王山景区，提高文化底蕴，改名为牂牁镇，率先把这个地方“确立”为两千年前的“夜郎国”国都旧址，也就有了牂牁镇后方、老王山前新建的“夜郎国王宫”。
《史记》中有载：“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数百余步，足以行船”。有一种观点认为，夜郎因夜山河、郎山而得名，而毛口就在郎山（即老王山）脚下，以此类推，毛口便是夜郎邑都。所以，将毛口更名为牂牁，以配合“夜郎国”王宫的建造，也似乎亦在情理之中。于是，就有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夜郎王宫建筑群。有了实物，此地则顺理成章作为“夜郎国”国都而存在。
有人把建筑视为“人类视觉语言符号系统”，它不但可以表征宗教信仰，同样也可以表征政治信仰。夜郎国留下的历史资料非常少，但作为一个古老的小国，用“宗教凌驾政治”更能描述当时的社会形态。
王宫主殿模仿中国古代皇宫，采用中轴对称的布局，四平八稳。房顶疑似用了“重檐庑殿”，如北京故宫的太和殿。这种顶式在清代所有殿顶中属最高等级，突显其庄重和雄伟，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房顶多出一片与房梁等长、形似牛角的装饰物，相当突兀。撇开它的艺术效果不说，这无疑是“迫不及待”地在外形上将王宫与当地的信仰与崇拜联系在一起的产物。
殿内高挑宽敞，偏暗的照明掩盖不了富丽堂皇的装饰。以金色作主调，配朱红、苍黑为陪衬，用的是力显奢华的色调；梁柱上，云纹、兽纹刚中带柔，力图重现当年王宫的尊严与瑰丽；殿堂顶上设有藻井，取“水”之意，能借以压伏火魔的作祟。
至今为止，没有足够的文字记录和出土文物佐证，“夜郎国”国都在哪里，王宫是什么样子。看得出，设计者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将历史上可知的建筑特色，和当地民族风情结合，试图最大限度地“还原”历史。但是，一个建筑物毕竟只能算是个小心思，政府带领农民在做的，才是大动作：力争确立牂牁镇为“夜郎国”国都，打造一个“星级”旅游地。
·从考古发掘来看，很多地方都发现了与夜郎古国有关的文物，似乎都能证明该地曾为夜郎古都。多地各自举证，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谁也没有压倒性的证据。
·长顺县广顺镇发现一座很大的遗屯，有两平方公里。当地人从残墙断壁旧址的分布来推断，这就是金竹夜郎王府所在地。
·江龙镇一碗井关口处建有竹王祠，每年夜郎竹王后裔都会穿着节日的盛装聚集在一起祭祖。
·毕节市赫章县可乐彝族苗族乡挖掘出古“夜郎国”的重镇可乐遗址，该遗址被誉为“夜郎青铜文化的‘殷墟’”，荣获2001年度“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遗址被列入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湖南省新晃，找到了“夜郎国”的都城。
·云南省曲靖和昭通，也有“夜郎国”古物的重大发现。
明眼的当地人十分清楚，“夜郎国”国都在哪儿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重要的是“夜郎”作为一种传统文化，能带动本地的繁荣，就让“夜郎自大”的传说继续流传于世吧。
“夜郎国”留给人们的念想颇多，它不仅仅是一个传说……
对游客而言，“夜郎国”，自然是一个出自成语、虚幻的地方，有山有水的乐园。
对于考古专家来说，“夜郎国”，将是他们永远的课题。
对本地的居民，“夜郎国”，是传统，是文化，也是脱贫的工具，通向小康的桥梁。
对于我来说，“夜郎国”的启示：不夸夜郎自大，偏记黔庶孤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