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从停车场走回家时眼睛都看不清了，一棵树远看像个人影，虚虚实实，飘飘摇摇，难分难辨，为了克服内心恐惧，相信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那个恐惧，所以我让自己走近那个黑影，发现其实只是一棵树。恐惧来自未知和不确定，以及认知能力的局限，当我们所恐惧的事情抵达或实现了，恐惧也就消失了。


此时已是午夜十二点三十三分，早已过了灰姑娘与女巫约定的十二点，水晶鞋变回原来的模样，灰姑娘仍然是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她垂头丧气，就像此刻我的样子。


穿了一天高跟鞋的双脚磨出了若干水泡，脚趾骨隐隐作痛，思量着明天只能穿人字拖了，幸亏明早的会面不算太正式，再穿上长袍，没人会留意我伤痕累累的赤足。


一天里见的人太多，也无从一一赘述，但一些相遇或重逢仿佛是某种特意的安排，像上午偶遇的一友人，是他先认出了我，熟悉的名字，陌生的面孔，我们曾在多年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却没有深交，像故人，亦如初见。


一座鸡犬相闻的城市，一些人即使离得很近，却从来不会遇见；一些人并没有一见如故，却在兜兜转转以后再次邂逅，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隔世之感，那一刻心神恍惚，一种奇特的距离，比故人近，比陌生人陌生。


每天像穿行在梦里，回忆时什么都记不真切了，什么时候去过哪或见过谁，脑海里装满错乱的时间、错乱的事件和人物，各种张冠李戴，各种颠三倒四，还有无意的虚构和想象，譬如一些诸如树影的错觉和一些被记忆篡改的情节。相对而言，我宁愿记得初见时你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