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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萍最新文章《吾姐文青》
                                      吾姐文青


                                     作者:文萍


          经常有人将我和文青弄混淆。这也难怪,都姓文,都是单名,更巧的是“青”和“萍”带着同样的韵母,双胞胎也不见得有这样相似的名字,所以报社刘主编见了我老喊我文青,还说你帮通知一下文萍,我说我就是文萍啊,刘主编说:哦,那就帮通知一下文青,捎带问一句:文青是你姐吗?
          是我姐,我十分肯定地说,不过失散了几百年,好在现在又到一起了。我说得很认真,没有玩穿越的意思,也没有故弄玄虚,的的确确,我和文青有着奇特的缘分。
          2006年我们因为文学聚在了一起。第一面感觉十分亲切,细究起来,并不光是大家都爱好文学,而是性情中相似的部分,我们都不是很大方的人,站出来讲话总有几分局促不安,脸上带着一股憨痴木讷,好像不是太聪明的样子(实际上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但心是好的,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说话做事总是为别人好的那一面着想,这个共同点使我们讲什么总能讲到一块儿。
          一了解起来,我们不仅都姓文,而且祖籍都是江西吉安,都和文天祥有点渊源关系,这就更加感觉亲切了。再往后交往中,发现我俩共同的东西实在太多,比如在拜金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今天,我们始终对金钱没有太大兴趣,从未想过倒腾股票或买彩票发大财,对只能养心不能养身的文学却一往情深、痴心不改,我们都喜欢简单的生活,我们都喜欢朴素大方的服饰,挑衣服首选总是棉布布料。最巧的是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南宁参加文学讲习班,到了车站相聚才发现我们拉的是同一款花布拉杆行李包,只是花色略有些不同而已。品味如此相似,使我禁不住疑惑,倘若验DNA,恐怕还能验出甲乙丙丁、庚辛壬癸等相同部分出来。
          也不全是相同。不同的部分也显而易见。她远比我温柔,比我沉静。她柔软得像一块丝绸,一块朱自清在散文《女人》里面提到的“天鹅绒的厚毯”,真正的温柔如水的女人。只要有她在场,空间里便飘荡着温柔这一奇妙的化学剂,文友争论的声音也情不自禁低下几分,同她对话更是尽量轻柔,省得惊动她这份特有的宁静。她的声音带着银质乐器的轻敲细叩,少女般清脆动听,据说这样的声音对男同志格外有杀伤力,我也曾听到有男文友当面赞她的声音好,说听到有令人酥倒的感觉,也许这句话带着玩笑的成分,但我也认可那银质声音十分悦耳。有一回我亲眼见她儿子调皮捣蛋。满桌子的人都在耐心等上菜,她儿子兴许太饿了,急不可耐,拿碗不停地磕桌子,结果连碗都磕破了,她气得脸红发胀,也只是站起来将扬起的手朝她儿子做了一个手势,连汗毛都没挨着他一根,更没有说当着大家的面呵斥儿子半句。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她气得脸变色。
          我还记得她的一件小事。她的小学同学经过辗转反侧从湛江找到了北海的她,她兴奋不已,立刻动身前往宾馆相聚。十几年不见,小学同学见了她也不先叙叙旧,而是搬出一大堆直销产品,挨个向她介绍着产品的功能与好处,文青的内涵与修养竟使她无法当面表现她的反感,而是耐着性子听同学一一介绍完这一大堆产品,之后,还依同学的安排去听一场热火朝天的直销课,终于在听到一半的时候文青找个机会悄悄地溜走了,同学还打电话来,说怎么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有一箱礼物特意从湛江带来给她的,让她一定过去拿。文青在电话里笑着说感谢,然后说很抱歉,自己太忙了实在没空去拿云云。她跟我说实际上当时她想的是,她真怕被他们软禁,到时想走都走不了了。她柔柔弱弱的语调显得那样幼稚可怜,莫说男人,连我这女人听了都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我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与耐心。或许小学同学刚将产品搬出来我就找个借口拂袖而去了。我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和事是拒绝得十分干脆的。或许这正是我性格上比她不足的地方。她从不为难别人,不与任何人结怨,即便遇着她讨厌的人,她也会帮别人找个台阶让人顺顺溜溜地下。
          文青长我一二岁,在我面前从没有一点做姐姐的架子,所以我总是直呼其名。心里我是一直当她姐姐的。每次和她一起外出学习都是享受,细心的她总是样样事都考虑周全,甚至有一次我的手指头不小心刮破了滴出血来,她能马上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来,并帮我仔细贴好。有一回在钦州学习,她帮我照了不少照片,其中不乏和陈应松、鬼子等我喜欢的作家合影。我拷贝回来存好后,没料到家里电脑中毒,照片丢失了,我急忙打电话问她照片还在不在,她说还在啊,她说照片拷给我之后一直没删掉,所以那些在我眼里珍贵无比的照片又回来了。到一年后家里的电脑因为实在装得太满,我买了联想集团的移动硬盘,自以为它是个名牌产品,质量过得硬,将一些照片都自作聪明地剪切到了移动硬盘上,准备电脑上装新盘才做拷贝备份,谁知道不过几天时间这名牌产品就全线崩溃,拿去联想的分店检查,技术人员说硬盘的硬件坏了,资料要拿出来要寄到北京总部通过一个无尘无菌的空间,一台高科技机器才能将数据恢复出来,而且一个G要收多少百元钱,我一听便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我没有阔绰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未来得及形成这样超前的消费观,我只能忍痛和那些照片说拜拜了。沮丧了好些天后见到文青,我情不自禁地哀叹,上次拷给我的照片又丢了,她说不妨事,还可以拷给我。总算挽回了一点损失,我脸上才有了亮色。她说她家里换新电脑,旧电脑从来不扔,专门作为拷贝备份资料之用。我的学习照片就拷在她家旧电脑上,而且她从来没有打算将它删掉。哎呀呀,她为什么就那么聪明,知道将旧电脑留下来存放资料,而我家每次换电脑就把旧电脑迫不及待地扔掉,难道家里就真的容不下一台旧电脑吗?我只能佩服她的聪明与远见。
          2010年的一天,她通知我到某某大排档吃饭,还说是她请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知道工资不高的她因为读着研究生,经济压力非常大,前一阵还在电话里说到有跟我借钱的打算呢。她怎么会做东请吃饭?到了那儿我才知道,原来是刘春、黄芳、唐女一行大名鼎鼎的桂林诗人到北海来了,所以她才打肿脸充胖子了。为尽地主之谊,文青点了一桌子海鲜,还有该店的招牌菜安铺鸡,大家都吃得很好,特别是这几位外地诗人,对该店的海鲜赞不绝口。到文青付饭钱的时候,我赶紧跟了去,要跟她一起买单,她坚决不让,说他们难得来一趟,这饭钱还是付得起的。这事让我十分感动。
          又有一回我与文青、邓敬新逛完老街后,我们找了小吃店充饥。我点的是一锅粥,他们都是炒粉之类。等服务员将我的粥端上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完了,而我那刚上的粥还是滚烫滚烫的。邓敬新因为忙着给老公送饭,我赶紧催她去了,文青没有什么事便留下来陪我。这回她可闲不住了,只一个劲教我怎么冷却粥,她说首先用调羹在粥面上舀上薄薄的一层,然后再放到嘴边轻轻地吹。她不仅用语言还用动作示范着。她却不知道平常我最讨厌吃热食与快食,平常家里做好饭,我总要等那最滚烫的劲过去才上桌,我喜欢慢悠悠地享受食物的美味,在我看来这是生活质量高的重要指数。我最讨厌稀里呼噜边吃边吹的忙乎样子,我更没有试过早上一边赶路上班一边大嚼馒头(从小我在家如果一边走一边吃东西是会被父亲训斥的)。所以对文青的示范我只是听着看着,并没有做出实际行动,我想我又没有什么事要赶着去做,何必弄得那么紧张呢,不过是五分钟时间,它自己就会冷下来的。文青看我半天没有动静,还以为是我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她竟是离开她的座位绕到我这边来,拿起我的勺子,贴着碗面上的粥浅浅地舀了一勺,还帮轻轻的吹了一下,然后送到我嘴边来,弄得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好。她这可不是太过周到了!
          读文青的散文可真是一种享受。她的散文集《情思图案》刚出来的时候,我便大朵快颐,在她那单纯又丰沛的世界里痛痛快快地饕餮了一回。她在语言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处处透露着与他人不同的新意与巧趣,尤其打动我的是她那份单纯,为简单的生活快乐的心境。很为她庆幸,出来社会摸爬滚打多年,她未染上丝毫世故圆滑的市侩之气,还是那样憨痴、天真、温暖、清新,嘴角似乎永远挂着那阳春般晴朗的微笑,给人带来的总是清风拂面的愉悦。我最喜欢《梦蝶》和《单纯的伞》这两篇,可谓百看不厌。只有像她这样“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才会做与庄子类似的梦,让我们也一起来享受一下梦中化蝶的奇特感受吧:“在轻轻的痛中,某种美妙的感觉在全身每一个细胞里窸窸窣窣作响,这种响轻微得只有心才能感觉到,听惯身外杂音的耳朵是听不到的……”。在《单纯的伞》里,我不经意地发现了她的宣言,“在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单纯依然在,它没有离我远去,只是深入到了心灵更深处。”我也很喜欢她写儿子的那几篇,对她说的“儿子的重量,是幸福的重量”感同身受,也很喜欢她笔下描绘的北海,认可她说这是个可以让人做回初人(最早的人)的地方。我还很喜欢读她收罗进来的十几篇评论,庞白、水古、钟世华都是我很熟悉的诗人,她很用心地读完他们所有的诗歌,评论写得全面和中肯,在她的指引下,我还得以享受大师林语堂的自然精神与幽默,是她提醒的“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像一个永远保鲜的百花园,每次阅读都会有新的发现”,让我又有把《倾城之恋》翻出来重读的冲动。
          享受完她的散文,她告诉我其实她也写了不少小说的,并传过来给我看了几篇。其中有一篇写到一个病人在临终前捐出了他所有能捐的器官,后来他的父亲一一找到了受赠者,像看儿子一样看人家。虽然受赠者只是用到一只肾或一块肝,在这位父亲的眼里,儿子却是通过这种方式复活了。她等我读完后,问我感动了没有,我老老实实地说没什么感觉。她百思不得其解,说怎么会呢,她是看了一件真事才写这篇小说的,而且也修改了许多回,尤其最近这几回,每改一次她都感动得大哭一次,然而我的眼睛干干的,一点点湿润的泪花都没有,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麻木不仁了?我觉得自己也不像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哪,但是我就是没找到感动的感觉。还有她的小说《海边叙事》、《爱海楼》,我看后心都木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找到。我把这归罪于她的生活太顺利太舒适的缘故。文章憎命达啊!苦难是给予作家的馈赠,是作家写作的源泉与财富。文青的生活没有苦难,她找不到那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也就无法记录这些伤痕,所以她笔下的苦难总是不痛不痒,更不要说会挠到人的最痛处。然而我可不希望苦难真正降临在她身上,还有什么比享受平静安稳的生活更重要的事情呢?特别是像她这样一个以家庭为重的贤惠女子。
          有段时间我的生活非常不顺利,常常无缘无故地被生活抽耳光,猝不及防中,我被抽得晕头转向,七窍生烟,自认为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见了她难免诉苦一番,乞求得到她的同情与安慰,万想不到她只有淡淡的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当场噎得我说不出半句话来。我从此闭上了向她诉苦的嘴巴,然而我就不相信老天爷总是对她那么眷顾,我期待着有一天她被生活的虱子烦扰的时候,来向我诉说一二时,我也要学她淡淡的语气,对她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要很注意看她的表情是哭还是笑,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嘴半张着,那也是被噎的。
          几年时间过去了,她除了身体偶尔有些头晕、感冒等不适,从未听她吐露过半点生活的烦恼,倒是听她常常喊出一句格言:我要做这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一个真正相夫教子的女人,一个为了家牺牲自己一切的伟大女人。文青的爱人在机关做着秘书工作,公务十分繁忙,文青以前还有家公帮她带孩子,后来家公因为要照顾其他人,她成了全职母亲,那双描写阳光雨露、诗情画意的手,现在每天要买菜洗衣做饭,一双手成天在厨房、洗手间洗洗涮涮,加上她的硕士学位到了最后攻坚阶段,可想她的生活多么繁重。
          然而她的脸始终是晴天里的红富士,晴朗得没有一丝阴霾。不得不嫉妒老天爷对她的特别关照,孩子都读小学四年级了,她的脸如少女的脸光洁如镜,眼睛是少女单纯的眼睛,心也还是少女的不起波澜的心。唯一暴露年龄的是那双手,粗燥无比,青筋凸显,那都是每天马不停蹄地做家务活做的。
          直到她的诗集《空日子》出来,我才恍然大悟,她的生活里并不是没有烦恼,而是她懂得把烦恼自我消化,她把那讨人厌的跳蚤一层层包裹,魔术般结成一串串结实光滑的珍珠,变成了一首首让人过目不忘的诗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么深刻的诗歌是你写出来的?她还是那淡淡一笑,永远宠辱不惊的样子。她对诗歌非常有感觉,她的诗犀利如刀片,灵动如水,连从不写诗的梁思奇读了都大声赞好。我也觉得她的诗歌很有她的个性特点,她那富有新意、趣味的独特诗歌语言总会让人眼前一亮,比如她写土豆,“土豆真好  它黄灿灿鲜香香地在你眼前  你把它吃了  它还营养你”,比如她写《刀要像刀那样活着》,“那些刀,那些刀  经历过撕裂刺杀剥削切割  纸、敌人、苹果和西瓜  它们要像刀那样活着”,比如她写《举着刀,向时光投降》,“时光总是不讲情面  得寸进尺锋芒毕露  我越来越警醒  我向时光投降   手中举着刀”。她把对生活的深深理解巧妙地放进了她的诗里,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一句:“他们说,你看起来很幸福  我想说:我有创可贴。”我想这么会用创可贴的人一定不在多数,至少我就不太会用,受伤时,我常把伤口展露给人家看,似乎靠人家的同情能解决一点问题,事实证明这样做除了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一点用处也没有。
          就在上个月,文青领到了她的现当代文学硕士学位证书,那证书印得十分大方厚重,我看了羡慕不已,文青说为了它,白头发都添了不少。这几年我每回见她,她耳朵里几乎都塞着耳塞,那是在听英语(考硕士学位要过英语六级),她学业那么繁重的同时竟然还能弄出一本相当有份量的诗集来,这真有些不可思议,我当然要向她取经,她说也没有什么巧的,除了勤于思考,就是每天本子和笔都不离手,一有灵感就马上记下来。有一回她刚出门发现包里没有带笔,她立刻折了回去,没有笔在身边,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眼下的文青工作顺利,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她喊出的那句格言“我要做这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一个真正相夫教子的女人,一个为了家牺牲自己一切的伟大女人”不仅是做到了,还超出了这句话的成绩。我是真心地佩服她。当然了,世故圆滑的人便要嘲笑她的单纯,说她永远长不大,这实际上有什么不好呢,她不需要在虎口狼牙里谋生,也不需要在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打拼。她有条件保持她的水晶玻璃肝,做单纯可爱的小女人。就好像幽谷里一朵湿漉漉的兰花,用温润滋养自己,也滋养别人,这有什么不好呢
    伊来自农村,现潜伏于城市。貌似城市人,骨子里始终是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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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读“吾姐文青”,我看到一个鲜活的有水晶玻璃肝,兰花般清新的吾姐文青。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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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活的文青姐,立于屏前!好笔力。我下次去北海,我们举杯共叙!


        笔误,把文看成艾。  多亏鲁速先生指出来。呵呵。
        [ 这个贴子最后由冰云在8/22/2013 11:26:03 PM编辑过 ]
        在诗词里长醉 在生活里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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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姐文青》好看,深厚的姐妹情之外,是现代文学青年在夹缝的坚守,细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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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b]下面引用由[u]鲁速[/u]发表的内容:[/b]

            --(粤语“文姐”音读“平仄”)[/QUOTE]



            笔误,把文看成艾。已改。谢谢鲁速先生细心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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