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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高云在生产队还呆了几个月才招工。那段时间他最快乐的事就是和陈静梅聊天。他对她讲了自己对段乔的爱,也讲了谢凌云和他的两次交谈,陈静梅听完后唏嘘不已,不止一次地为段乔流下伤感伤痛的泪水。高云只对陈静梅隐瞒了他和段乔亲吻的那一幕,他不愿讲只因为那一幕涉及到了性。高云从不和陈静梅谈性,他怕谈到性会打破陈静梅内心的宁静。既然对她来说性是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那就让它永远沉睡下去好了。对某些完美的女人达不达到性高潮又有什么关系呢?纯真纯净的人间挚爱已经让她们获得了足够多的快乐与宁静。当然这不过是高云一厢情愿的猜想,他既然从未和她谈过性自然也无从知道她是否达到过性高潮,他的哥德巴赫猜想是从他和铁算盘聊天时得出的。有一次铁算盘硬要和高云梁天祥谈女人,他谈女人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只关注性,他以为女人除了性还有什么可谈?在谈到阴茎插入阴道能勃起多长时间时他回答最多一两分钟,而且从不用亲吻抚摸等前戏,他说起来还头头是道:
      “男人就是要出水,出完水就舒服了,搞那些名堂憋得人难受。”
      当听梁天祥说能勃起十几分钟时他只当他在说天方夜谭。后来他问高云,高云说和你差不多,这下铁算盘得理不饶人一个劲说梁天祥吹牛。高云不想和他谈性是因为铁算盘完全把性当成一个人的事,就像向欣欣把爱情当成一个人的事一样。其实真正完美的性与爱情一样都是两个人的事,没有两人共同参予要想获得性的快乐万万不能。男人只有爱一个女人时他的性能力才能大大增强,勃起时间长久完全可以由男人自行掌控。在生理心理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衡量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标准早已不是能否插入、插入多久的问题,而是能否让一个女人获得性的快乐。此外,很多男人以为通过占有女人的肉体可以快捷获得女人的心,那只是妄想。事实恰恰相反,女人肉体的全部魅力只有当男人获得她的心灵后才能尽情享用。否则无论男人用什么办法也休想从女人肉体上获得幸福与安宁,离开心灵的沟通男人从女人肉体上只能获得永不平息的贪婪与狂躁!性,如果不能使男人和女人的心彼此接近相互融合,那种性就是祸水而非福泽!
      高云最快乐的另一件事就是和梁天祥一同爬山一起聊天。他们几乎爬遍了方圆五十里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山头,那种天马行空的感觉永远让他心怀渴望乐此不疲。高云和梁天祥聊得最多的话题一个是女人另一个是文学。不知为什么高云不喜欢和自称酷爱政治和文学的谢凌云谈文学,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习作拿给他看,反倒愿意与并不爱文学的梁天祥谈文学,每写一篇诗或小说总是第一个拿给他读。个中奥秘后来还是梁天祥一语道破天机:
      “谁真爱文学谁假爱文学我只要看他的眼睛便知道。正像歌中唱的:‘甜蜜的爱情从哪里来?是从眼睛到心怀。’真正的爱情从来不会从耳朵到心怀,很多人之所以受骗上当都是因为太相信耳朵的原因。”
      在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流传到翠竹坡那段时间,谢凌云大加赞赏,称其为二十世纪文学经典,高云和梁天祥则不以为然。那时王霖的诗集《白云》和高云的短篇小说《柳丛里的春天》和《听不见的琴声》也曾在湘南一带手抄流传。高云认为这么粗糙的涂鸦之作居然以手抄本流行,唯一能证明的就是那个时代文化生活的匮乏和读者欣赏水平的低下。谢凌云说高云自轻自贱,他认为现在正是出大师的时代,一代文学巨匠必定产生在知青之中。高云反驳道:
      “我们这些共和国同龄人从小到大置身于史无前例的文化荒漠中,能保持对文学的纯真爱好亦属难能可贵,谁还敢奢望写出流传千古的佳作?”
      “既然如此你还孜孜不倦地读书写作干嘛?”谢凌云反问高云。
      “读书能给我快乐,写作能排遣我心中的孤独与忧伤。我从没想过要用这些涂鸦去获得什么,创作时的快乐已经足够我自得其乐了。如果我也像那些一心想成名成家的人企图用它们去获取什么,那这些快乐就会变成痛苦,因为当一种快乐必须由其结果而不是事件本身获得时那种快乐就会大打折扣。创作的结果很难预料,而漫长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极其难熬的痛苦!”高云说。梁天祥等高云说完也接着说:
      “不光文学,爱情也一样,如果你怀着某种目的与异性接触,你的快乐也会大打折扣。恋爱的快乐在恋爱本身,不在恋爱的结果上。真正的爱情绝不能怀有其他目的,爱情的目的就在爱情本身。”
      十几年后当高云再次想起这场争论时,他把大多数知青的遭遇编成几句顺口溜:

            儿时见父辈打成右派,
                   上小学过了三年苦日子,
                   进中学停课闹革命,
                   豆蔻年华上山下乡,
                   而立之年返城当学徒,
                   三十三、四光荣晚婚,
                   三十有五喜领独生证,
                   不惑之年下岗待业……

      谢凌云病退回城后由一名派出所协警渐渐升至副所长,在权力鼎盛时期他的境遇比大多数知青强许多,有房有车有娇妻。80后大学生娇妻是他离了糟糠后娶的,比他小三十多岁。他的好运只维系了几年,后来家财散尽年轻娇妻另攀新枝。谢凌云退休后不久中风瘫痪,孤独地在养老院苦度余生。每当有朋友探访时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述说自己与娇妻的旷世奇恋,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等自己病好了要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写出来,让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稀世传奇万古长存。
      张诚诚和高云同一批招到县新建综合厂,梁美轮到一家国营商店当营业员。陈静梅夫妇双双由各自父母单位招工回了长沙。梁天祥本来可以在吴招娣和何石头离开之前招工,一场意外变故使他成了最后离开翠竹坡的人。由于知青纷纷离去,剩下的知青尤为深感绝望与孤寂,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心与贴心却被何石头误解。一天何石头当着刘老汉的面将一盆滚烫的开水朝梁天祥劈面泼去。高云请了一个多月长假在医院精心陪护梁天祥,直到他伤愈出院。那位闯了大祸的知青女婿后来提了一篮鸡蛋前去医院看望,梁天祥默默接受了他的道歉,既没有要求民事赔偿也放弃了刑事追诉的权利。等梁天翔伤愈返回翠竹坡时吴招娣和何石头已经招工到林场。又过了一个月梁天祥才离开翠竹坡。离开时他把人去楼空却修葺一新的知青大院郑重地交给了生产队,后来那里成了生产队的政治文化中心。
      高云离开翠竹坡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一头挑着薄薄的旧棉被一头挑着崭新的樟木箱一步一步向繁华的都市走去,步履是那么沉重。那口樟木箱他无论搬多少次家都一直带在身边。离别时陈静梅照例在他口袋里塞满热腾腾的鸡蛋,那些鸡蛋和那口樟木箱一样温暖了他一生。高云一路走一路频频回头张望翠竹坡上那些熟悉的身影,他的眼泪一直长流不断……漫长的知青生活他失去太多太多也得到太多太多,他不知道那些失去的是否还能再回来,但他知道那得到的将永远为自己拥有。他心里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恨,只有对过去的无尽怀念,只有对知青、对淳朴村民、对这片富饶而贫瘠的土地的深情祝福。

                 我走了,
                 一步……一步……
                 挥别青松与翠竹,
          走向苍茫与孤独……

          纵使我能走出时光的隧道,
          也走不出往事留下的云和雾。
          过去的永远不会过去,
          它总会出现在未来每一个转角处。

          罪与罚、得与失,
          每一场与命运的搏击,
                都带来理想的破灭、爱的醒悟……
                灾难倘若没有善与美相随,
          痛苦就不会默默将幸福雕塑。

          啊!
          十年一觉知青梦,
          赢得百年同船渡!

          我走了,
                一步……一步……
                从幻灭走向永恒,
                从懵懂走向成熟!
    对真理永久地存疑是我唯一的使命,
    ——因为所有的真理都是蹩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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