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 恋 花
重 访 坪 地 墟
十里迷岚霏雨浅,嫩水珊阑,危构空濛见。元亮(1)宅深成月殿,长桥波影梁台院。
曾记悬壶蓬陋甸,腠理攻通,宿疾羲和现。胜地华州殊状显,崇楼不识桑榆面。
1,元亮宅:元亮是陶渊明字。此指低矮的农舍。
在十里迷岚的暮春时节,我来到阔别四十年的坪地墟。以前破旧的,低矮的农舍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亭台深院,它们都淹湿在迷濛的春水之中。
还记得四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刚大学毕业,在广州工作了三年的住院医生,当时正是提出向科学进军的年代,我从临床科室,调到基础实验室去,为的是要加强基础的科研工作,那时,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以为可以大干一场。谁知最高指示一下,城市只留毕业一两年的医生,其余的统统下放,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在教育。一个从事实验室的我,竟然当作外科医生下放到农村去,其实我才刚刚懂得做阑尾手术,就当作外科骨干医生,带队下放。此次下放,直接放到基层的卫生院去,到了坪地卫生院,其生活条件是非常简陋的,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没有单独的居所,集体宿舍里,我睡的床铺,是要用砖块垫起才平衡的模板床。医院的设备,就可想而知的了。在这样条件下,只能当个全科医生,什么的病都得看,我大病看不了,小病不会看,是因为农村看病,最好是用土办法,才受农民兄弟欢迎。就好比说,麻疹高热,是不能打退热针的,遇到高热的病人,只能“欺骗”说,这是“风针”。在广州学到的东西,全而用不上,只得从头向当地的老中医学习,做个真正的“赤脚”医生。 不管风吹雨打,只要电话一响,就得背起药箱出诊去。如此的工作,却锻炼了我单车技术,有一次,骑车走在一条田基上,前面来了一头猪,拦在路中央,此时,我只能运用我“高超” 的单车技术,绕过去。有一次,打台风,顶风出诊,当时,只顾得向前,没有看清路旁的一个深坑,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车,翻进坑中,幸好没有摔伤,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又继续前进。 在如此的环境中“奋斗”,一恍就是十多年,我生命最宝贵的时光,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盼星星,盼月亮,文化大革命结束,以为可以翻身,但是人已经是年过中年,精力有限,又怎样和年轻人相比的呢?到了可以晋升的时候,又说你是乡巴老,土八路,与晋升无缘。五十年的时光虚过,现在又回到阔别的平地,回想起当时治病救人的情景,背着药囊,骑着单车,跨山涉水地走家穿户,却是别有一番情味。在低矮的农舍里,守侯着危重的病人,以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天明的晨曦。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眼前的高楼也许不认识这白发的老翁,这没有什么奇怪,因为我在的时候,它们还是物质成分。感叹一句,现在这高楼也不是属于我这为社会主义奋斗一生的残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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