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卷的“帝国炮”

                       陈思侠

 

 

    我从西安回到酒泉，刚好是2010年12月31日。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重新欣赏了一遍在外省采购回来的香烟。女儿说，爸爸，明年你就不能吸烟了。全国的公共场所都要禁烟。

    新年伊始的这三天假期，我没有出门，就在家里吸烟。有朋友来，照常一块儿吸。有朋友说，我发现你有个怪毛病，吸烟老是望天花板。我说对啊，经常出差，经常住宾馆，屋子里烟雾腾腾，怕头顶的消防感应器一警报，大雨就从天花板上淋下来，浇出一群落汤鸡。

    查了百度，说自2011年1月起，中国内地将在所有室内公共场所、室内工作场所、公共交通工具和其他可能的室外工作场所完全禁止吸烟。国家卫生部妇社司司长杨青5月10日在卫生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透露这一信息时称，这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的要求提出的目标。

    上了班，要去市政大厦采访，顺手带了一盒手卷的雪茄《王冠》，好象是安徽产的。先给办公室的小蒲、小李人手一根，不料这两个家伙直叫：降不住，抽了肚子疼。估计是肚子里的蛔虫，被浓烟呛醒过来了吧？

    这一天转悠了三个县太爷级领导的办公室，个个都让手卷雪茄薰的烟雾弥漫。有领导说，如今这“帝国炮”真是扛不住了，还是兰州烟绵软。转一圈回到办公室，接到梧桐的电话：你不去卫生局采访吗？今年公共场所要全面禁烟啊。我一时语塞，忙说：忙着啊。关了手机，自己兀自哈哈大笑起来，哪里有禁烟的痕迹啊？

    一旁的同事，脸上就怪模怪样的：你放火吧！哪儿是禁烟。我很严肃的说：禁烟是国策，没有谁敢挑战国策，我更不可能。招来了一片嬉笑。

    其实我也戒过几次烟。

    记得有一次，我已经坚持戒烟半个月，不知怎么就给破了。后来还有一次，因为和同事说了戒烟的大话，害的我蹲在厕所里偷偷吸了一个礼拜。最后不得不请了客才算解除监督。抽烟喝酒，似乎是今天男人的嗜好，这种思维好像是惯性的。不吸烟，在聚会的，尤其是陌生人多的场所，似乎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说烟酒不分家，这就全带上了。酒肉朋友，也可称之为烟酒肉朋友。我出去一趟，给朋友稍带回来的，就是几盒外地的香烟。就像手卷的“帝国炮”，朋友吸了，才感觉像朋友；亲戚吸了，才感觉像亲戚。

    不过不知道领导吸了咋说。也许等我出了门，领导会说，你看这哈孙，再来一根，就把我老汉的肺都吸炸了。

    让烟，在人际交往中，无疑是礼貌的行为，如果不放在健康这个层面上，简直就是文明行为吧？不过我遭遇过两次尴尬。一次是有省城一个做处长的朋友来酒泉，办完公务，晚上9点了给我打电话，说你找个酒吧，哥几个坐坐去。谁知道这哥几个里，有一个对吸烟深恶痛绝的领导。我让烟的时候，他拨开我的手，说：我没有吸烟的怪癖。我就感觉心疼，像被10磅的大锤子敲了头。另一次是一群省城来的记者，闹哄哄去做边防采访，一个酒桌上，我挨个儿给男记们递烟，其中有三位女记，我绕过去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等我坐稳当，其中一位女记自己从挎包里掏出烟火，啪啪的点起一支香烟来，潇洒傲慢，让我羞愧难当，全场几乎为这惊人之举静默了五秒钟。

    每个月，吸烟对我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说到吸烟费钱，忽然想起两个领导的斗嘴。那个领导以前在我的老家玉门工作，有一回去敦煌路过一个地方，同级的领导没有来陪桌，等了好久，来了一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说他们领导今天接待几位外宾，来不了了。这位领导有点见怪，就讲了一件奇事，说是有一次去省城兰州，见一群猫正追逐一只老鼠，老鼠没命地逃窜，结果跑到一个死圪垃里，没处跑了。这时候，老鼠转过身说了一句外语，吓的一群猫四散逃窜。领导让主任猜，那只老鼠说了一句什么外语？主任也是聪明透顶，见领导不吸烟，也给领导来了一段怪事，说他们下面有个农场，农场里的一个农工算了一笔账，三年不吸烟，能省下买一头驴的价钱，打算的很好，结果买来的驴又给丢了。当地人就说，三年不吸烟，省下了驴价钱，驴子又丢了，你戒烟怎么办？

    到了手头仅有一根手卷的“帝国炮”的时候，我开始酝酿戒烟的情绪。20年烟龄过后，我已经41岁了，自控力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应该算是积累的一些斤两。这么一想，大半夜已经熬过去了。有很多人说，戒烟靠的是毅力，这话自然不差，要卸下这沉疴，需要对自我精神的疗伤，对自我生命的尊重吧？有害健康的香烟，一边标明了“吸烟有害健康，尽早戒烟有益健康”，另一侧则标注着“免费客服热线”。一寸灰尽一寸生命。这样的道理，不是不懂的，而是被无情地忽略着。

    女儿为我买了木糖醇，开支的是她自己的稿费或是历年积累的压岁钱。这多少让我感动了。渐渐懂事的女儿，有句话让我心疼：一人吸烟，全家吸烟。这大约是那句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模拟吧？可这句话，来得有些让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