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头,手提搁在膝上,打开音乐收藏,让《小河淌水》缠绵的旋律缓缓在心上流淌…… 今晚是月圆前的伏笔。下了大雨。薇从妈妈家回来时,独自一人撑着伞步行,雨点“噼噼啪啪”打在雨伞上,路面湿漉漉的,各种车辆滑过,溅起一阵阵水花,车灯闪烁,街道成了流动的彩河…… 十二年前。山路崎岖不平,再加上下着小雨,更是泥泞难行。一路上,平弓着背使劲踩着车。山路两边,时不时伸出一枝白菊,如素白的梦幻。终于到公路边了,平停下车,脱下润湿的外衣递给薇说:“擦擦吧!”薇的泪水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平轻轻擦去薇脸上的泪水,握住她冰冷的双手,说:“想哭就痛快地哭吧,憋着难受!”靠着平宽厚的胸膛,薇真的哭出了声,哭得心空洞如井。回县城的中巴车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望着薇梨花带雨的脸,平的声音哽咽了:“等我!保重。”薇点了点头,“再见!”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平猛踩自行车,走了。薇,在乘客们的催促中,机械地上了车…… 生活中,不知要和多少人打交道,有些人,转身就忘了,而有的人,却一辈子也忘不了。薇含泪轻轻哼唱: 月亮出来亮汪 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 薇,毕业分配,正好分在平所在的乡中学,平教语文,薇,教音乐。薇来乡中学后上的第一节公开课,听课的人不少,连教室外过道上也站满了老师。薇教学生唱云南民歌《小河淌水》。那天,薇一袭白衫,长长的黑发松松地绾着,白皙的手臂上戴着一个浅绿色的玉手镯。录音机里深情的旋律中,薇翩翩起舞……平,做笔记的手停了下来,望着那个舞蹈的美丽姑娘,他,怦然心动…… 平,写得一手好文章。自此,他每周给薇写封长信,虽然,他们的办公室相邻,他却宁愿走十几里山路去乡里的邮政所邮寄信件。每天下午学生放学后,“丁零丁零”的自行车铃声就会响起,那位熟识的邮递员也随之出现,他手里举起信件,大声地喊:“某某某,有信!”平总听到薇的名字,薇窈窕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邮递员面前。她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及“内详”二字,一抹绯红不知不觉飞上她的脸颊,鲜妍似桃花。 枫叶似火,岳麓山上。薇,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袖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双背一个黑色的小包包。这天是周末,学校里几个尚在恋爱还未成家的年轻老师相约爬岳麓山。乘车来省城时,除了薇和平,还有两对恋人。恋人们自觉地坐到了一起。自然,大家嘻嘻哈哈逗乐,硬是把平推到了薇的身边坐。薇的脸不觉红了,平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来之前,平曾为第二天能与薇同游兴奋得一夜未眠,但真正坐到了心爱的姑娘身边,他却不知说啥好了。爬山了,开始时大家结伴而行,渐渐地,恋人们各自寻找亲热的僻静处去了,薇和平被撂到了一边。 “听说你是师大中文系毕业的?”薇边走边问。 “嗯。你呢?”平正了正眼镜,说。 “省艺校。听说过吗?” 尴尬的局面被打破了,薇和平开心地聊起自己的学生生活,薇发现,平其实很健谈,尤其是说起文学时,他更是滔滔不绝。他说他上大学时曾经是校刊编辑之一呢!这时,路边一树红枫吸引了薇的目光,那是多么热烈的红呀!灿灿的,耀着人的眼,似乎是把积攒了一个春夏的热情全部绽放了出来。树干高大,平踮起脚尖,给薇摘了一片,掌形的叶片,清晰的脉络,红枫在薇的手心燃烧。平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支蓝色圆珠笔,在红枫背面写了两个字:“清秋”,薇抬起头,一束阳光从叶缝间漏下,正照在微笑着的平的身上,时间,似乎在那一刹那停止、凝固…… 回校后,薇把那片红枫夹到了平的来信里。薇的心扉就这样轻轻被打开了。 平的生日,是农历六月二十六。那天,薇从县城赶到平的家里,平和家人正在田间忙双抢。薇洗了一大堆泥糊糊的衣服,还有一大盆脏兮兮的碗筷。洗完澡后,薇,和平一起在阳台上乘凉。弦月弯弯,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一闪一闪。新收割的稻禾香随晚风轻轻飘送过来,让人神情气爽。蛙鸣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几声犬吠。疲乏的大人们早沉入甜美的梦中,田埂上一两点灯火慢慢移过来,那是睡不着的顽皮小男孩在扎泥鳅。山脚下,小河的水静静地流淌。“哥象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 啊~~~哥啊 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平和薇轻声唱着这首歌儿。渐渐地,薇困了,平便把薇抱在臂弯里。薇像温顺小猫咪一样,闭着眼,任平轻轻地拍,轻轻地摇,夜,在他俩均匀的呼吸里湿润得滴出露水来…… 薇把手提放一边,她走到阳台。雨,不知啥时停了。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月宫蟾影,清辉满地。“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薇在乡中学仅呆了两年,她调到了县城,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回调是以自己的婚事做交换条件的,父亲替她给男方做了承诺。薇嫁人后,平,去了广州。听说,这些年,平过得不很顺当。明天,就是中秋,平,你再听薇给你轻轻唱一遍,好么? 月亮出来亮汪 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象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 啊~~~哥啊 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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