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的一刻
树 立
星期日，九点刚过，门铃响了起来，家中迎来了这一天的第一位客人。
来人莫约四十多岁，身躯高大，粗壮。理着当今中青年人流行的平头发型，浓眉大眼，鼻樑上架着一付眼镜，西装革履，挺着个坚实的半大不小肚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的镗亮黑色皮包。凭这么一个外貌和装束，真无法准确判别究竟是哪方面的成功人士。他见我开门后还挡在门口，没有立即请他进来，就用惊讶的口气说：“×老师，我是你的学生呀！我叫胡××，是特地从北京来看望您的！”
不要见怪开门后我有那片刻的迟疑。这些年来，治安确实不好，在这个城市，拦路抢劫、绑架撕票、入屋盗窃之事还少见吗？小偷毛贼，更是隐藏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随时随地会光顾上你；还有那众多扮成外婆的黄鼠狼、鼓着如簧之舌的骗子，时常上门“拜访”，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真是防不胜防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完全陌生的不速之客，真的是我的学生吗？不过，尽管我满腹狐疑，但出乎礼貌，还是把他让进了屋里。
“学生”坐定之后，我给他倒上了一杯茶。“学生”首先向久违的老师表示问候。我为了要尽快地一解心中的疑窦，不再与之寒喧了，竟单刀直入不客气地问他：“你是那一届毕业的？我怎么想不起来？”“学生”说：“我是85年毕业的。老师的学生这么多，怎么会都记得？”这句话真能击中每一个教书多年的教师的要害，我心中的疑团一下子溶解了，对自己说：不要怀疑来人不是你的学生嘛，而是你实在把他忘了。脑子有点胡涂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学生”，面对违别20多年的师长，寒喧过后却久久无话可说，连半句缅怀当年校园往事、略略叙旧的套话儿都没有，只见他一下子举起茶杯，一下子又放下茶杯，心不在焉，不时鼓起两只圆碌碌的眼晴在东张西望，而且不断地抚摸着它手里的黑皮包。在沉默片刻之后，他竟奇怪地发问：“×老师这房子住几个人？平日就你一个人在家吗？”瞬刻之间，我觉得自己原来有点迷糊的脑子马上清醒过来，感到这时又不迷糊了。我没有直接回答他想知道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真难得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看我，你说离开学校已经20多年了，这次你还去看望哪几位老师？我知道你这一届毕业的同学还有好几位留在本市工作，你们这回都见过面了吧？”北京来客吱吱唔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看出他显然是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但还是十分镇定地坐着，东拉西扯几句，想把我提的话题拉开。
“学生”没有话说，我也不好再提出其它问题，主人和客人都沉默了。客厅里异样的寂静。“学生”不再举动茶杯了，而是反复地抚摸他的皮包，从他的手势，我看出他似乎有打开皮包的意思。这时，我的脑子不但没了迷糊，反有了警觉的反应：他的皮包里装的是什么呢？是从北京带给老师的礼物吗？肯定不是，如果是礼物，他早就拿出来了。是一部手提电脑？他出远门带这个累人的东西干什么？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又不是来开会。那么，会不会是一块砖头？一把铁锤？一把利刀或是一支．．．．．．，霎时间，某一出入屋抢劫杀人的电视剧的惊险画面竟浮上了我的脑海。
我不想再往下敲推了，不知是什么力量的支使，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向客厅前面的阳台走去，一面对来客说：“对不起，我要打一个电话。”阳台对过楼房这时正好有我的邻居在凭窗眺望。坐在客厅里的“学生”是看得见的。就在我还没有开始打电话的时候，“学生”已很快地站了起来，有礼貌地告辞了。
“学生”走后，我找出了一本专门记载我所在的这个学院历年毕业生的《通讯录》，细心查看了好几遍，根本就找不到胡××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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