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九水的山中
 
在山中，反复清洗过于噪杂的记忆，
反复陈述着话语：嗯，在山中！
目睹一只衰竭的蝴蝶，
不由自主的飞翔……目睹岩石上的鹰，
——却拼命收缩着翅膀。
如果你所说的只是故事里的事，
愈加缥缈的还有：
被北风旋舞的枝叶和流云。
谁更是真实的？包括小松鼠惊恐的眼神，
包括你轻微的呼吸，每一次都是寒流，
包括你的惬意，压疼大山的肌肤。
 
当秋水流过十一月的山脊，
被遗忘的理想，无异于一滴寒露，
低处的生活多么真实，你看低处的积雪，
压不住远方的云霭。低处的阳光，
让坚硬的石头也温暖起来。低处的枯草
肯定不是去年的那一茬。
沉醉于一个人的山水，零落的步履
正一寸寸惊醒黎明。
此时，在山中，在山坳的一个拐弯处，
山风拂过那个自言自语的人，
他试图打破沉默，
试图抓住远离尘世的钟声。

 
 
◎在崂山，想到春天的到来
 
你是我的兄弟。一团团植被，犹如我们的孩子，
我爱他们，胜过我爱过的所有兰草。屏住呼吸，
就能听见他们的私语。凝视他们，
就能看见此起彼伏的涌动。
 
一粒石子的滑落，会不会惊动一个季节的迟疑？
春天，崂山顶峰的幡旗打开：落下来，再落一点，
惊蛰的蠕动，必定掀起温暖的大海！
 
我甚至试图爱上山下的城市，青青的岛，
爱上她营养不良的躯体，而忘却短暂的令人羞耻的历史。
过滤掉蒙尘的过往，如期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春天。
 
在崂山，这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俯视的愿望是渺小的，只有每片叶子打开的声音，
才能剥落一个城市繁茂而虚假的笑容。

 
 
◎在仰口，在我们观望下的废墟
 
临窗，隔海，远处的岛屿没入起伏的雾霭，
我们总是与太多的岛屿擦身而过，
来不及细细端详自己的领土，天空就从容地黑了下来，
黑得让你惊慌失措。
 
而近处，废墟是存在的，小乔说起一座建筑的前身和后影，
冯楚便告诉半坡，你去搞一次行为艺术吧，
哪怕赤身裸体，站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废墟之上，
我们沉默了，一度忘记窗外和谐的涛声和一个人的祖国。
 
在仰口，大海没有蓝给我们看，
黄昏的降临，也没有阻止我们频频举起的高脚杯。
知性的水云烟说：生活肯定不是一幅油画，
干了吧。
 

 
 
◎一个人的山水
 
居住于久远的湖畔，如同一个含泪的情节，居住到故事里。
河水在梦里走过屋脊，穿过嶙峋和崎岖，
一个人的山水，手掌之上的纹路，不能暗喻来生。
听她细碎的脚步，踩坏了一片饱经风雨的瓦当，
从屋脊的破损处，遗漏下的水，刚好浸湿了满炉的香灰，
在山中，世界是否再次陷入幻像？
 
我试图从两块漂浮的石头上，寻找到一点
尚未完全失去重量的哭声。
密林深处，隔世的愿望依然葳蕤
太高的天空，咬破了云雾嘴唇，战栗着埋葬了曾经的路途。
一阵风吹过，从你越来越淡的目光里——
忽然拧出了一场又一场的雨水。
 

 
◎大寒

雪落黄昏，成为久远的记忆。那时，
我们忘情于夕辉下的嬉闹，远远早于年少轻狂。
那时的雪很大，压低了飞鸟的翅膀；那时的雪很白，
灰暗的天空，让大地白得更白，让人们忽视着另外的颜色。
那时的墙壁上没有广告词，城市没有牛皮癣，
处处涂满的毛主席语录，是这个季节唯一的红，
70年代的人民公社，饥饿的人们怎么都不畏惧寒冷？
 
多年之后，又一场雪如期而至，
覆盖着瘦骨嶙峋的山河。而我，
依旧穿行于这个半岛的黎明和夜色之间，
最冷的日子里，允许自己短暂的忘怀所有节气。
你们都看见了吧？冰结的湖面倒影不出水鹭的迁徙，
因为大寒是冷的，冷，是属于哪一个民族的名词？
日复一日的冷，被包养的冷，被出卖的冷，
越描越黑的冷，乱伦的冷，和那些集体制造的冷，
被我们一天天培植起来的更多的冷……
 
今日过后，或许春天就不远了，自欺欺人的温暖遥遥无期，
对于一个日渐堪忧的时代，那些寒冷依旧不动声色，
“百家之言，难愚黔首”，农历的民间，谁在期待万物的苏醒？




◎城阳区世纪公园里的一只鸟

很难想象，公园里悠然自得的飞鸟，
那一只是麻雀，那一只是黄鹂，那一只是喜鹊，

这一只是什么鸟？固执地飞离了鸟群。



◎客居

肯定不是我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一群人，
依次进入一座城市，进入城市的市场，
街道，或者夜总会。
生活在别处，总是习惯谨小慎微。
进入隐蔽的夜工厂，是另外一些人，
他们的脸色恍惚，将一元纸币塞进投币箱。
不熟悉身在何处的劳动者，摇晃着身子，
内心的家乡日渐模糊。而另一些人，
成为这个城市的零部件，或者固定，
或者随时拆解，被运往垃圾场或者他乡，
我熟悉他们，就像熟悉我自己，
赴燕赵，下扬州，也途径一个叫风筝都的城市，
有着短暂的停留：友谊经不起推敲，
爱情却恰如其分的开始。
现在在岛城，还不清楚所有公交车的路线，
但肯定有几条线路是我熟知的，
从李村到仰口，从北九水辗转到达栈桥，
就像在其它的城市，总有几位朋友，
既不能无话不谈，也不能党同伐异：
一个客居者的暧昧，需要隐藏自以为是的锋芒。




◎白沙河畔，关于夏天的剧情

进入第二幕：樱花早就败了，青杏红润了小脸，
一对约会的男女，拥在树下，被出土的知了搅扰了挽手。
等他们惊慌失措的站起，天空就暗了下来，
接下来，我是这么写的：
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计划出行的人缩回了脑袋，
对于暗夜的雷雨，人们心存畏惧，生存高于一切。

但我必须让天空晴朗起来，让鸟儿飞翔，
让花儿开的更艳，植物葳蕤，万物祥和。
热爱生活的人，我为他们安排了荷花女巧遇采藕郎，
冉冉烈日下，荷花的叶子却一一张开。

第三幕，秋雨肯定还不能及时赶来，
相爱的人也许会结婚生子，
顺利成章的剧情，显然缺乏矛盾和冲突，
生活需要跌宕，需要暗示哪一类结局？
喜剧，还是悲剧？在七月，一个人随意修正着剧情
——像有些人随意篡改着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