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不了鸟
                        萧振（美国加州）

                              一

   人声嚷嚷，肉香袅袅。
        
    四月一个周日下午，我们在后园开烧烤派对。暮色中我们担心金先生和金太太不敢来。

    他们来了，却几次徘徊在电线和树桠上，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好像还不放心回他们的家园。我们把已经特意移开的桌子有意再搬开。一会，只见金先生和金太太飞到他们的家园了。金太太的头捣蒜一样在上面动来动去。金先生在一旁时而扭头看看家里，时而扭头看看我们。

    “哗！鸟也知道人性。”谁在惊叹。

    “是啊！看到我们让开就完全明白我们的善意了。”

                                二

    金先生和金太太的家园在我们家通后园的门前廊道吊着的一盘黄金葛上面。金先生夫妇没来之前，我和我太太每天早晚给她浇两次水，阳光猛烈的时候，我们给她转挂到阴凉的地方。微风拂过，蔓条舞动，摇曳生辉，好像和我们叙说生活的美好。

    忽然，连续两天它的地下面总有一、两片叶子或一、两根干枯小草。扫了两天，我觉得蹊跷，发现是两只鸟常来常往。一只灰色，一只羽毛略显金黄，下巴一撮尤其金亮。接着，我发现它们是想筑巢。

     两年前，一只蜂鸟在我们旧居门前一棵齊胸高的大紅花樹筑巢孵蛋，让我们一家心系情绕，我曾以一篇“不了的蜂鸟情”记载刊登在“侨报”：

    “…… 屋外﹐北風呼呼﹐傾盤大雨。美國洛杉磯的早春夜晚。街上沒有人﹐車子也很少。人們大多舒服地留在家裏。門外樹上的蜂鳥Baby好嗎？會不會凍死？ 我身在屋裏﹐心在屋外的蜂鳥身上﹐好幾次想沖出去拿把雨傘撐在樹頂上…… ”

    今天，我庆幸又有鸟来筑巢孵蛋，“有‘凤’来仪”，欢迎新的家庭成员不了鸟。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在一个大家园，爱护动物，保护环境之心了不了。

                                  三

    不了鸟选了“好区”安家。上有宽大的黄金葛叶子遮蔽，下有枝蔓、花盘承托；前是花草树木、泳池，后是房屋厅堂、人家。主家百里挑一，邻居和谐吉祥。“好区”的家园不是“豪宅”，也是“豪宅”。

   “豪宅”落成典礼我没看到。绿叶掩映中的“豪宅”碗口大，豪得草枝四处外露，和蜂鸟的半個乒乓球大的灰白色﹐厚如毛毯﹐質地細密的“豪宅”比，是百万的豪宅比千万的豪宅了。“豪宅”落成我还是拖着不告诉家人，唯恐扰鸟好事。

    不了鸟乔迁“豪宅”不久，灰色的一只就孵蛋了。我忍不住给我太太发布新闻。她兴起乘母鸟飞出觅食的时候，搬椅子站上去偷看。

    “有三个灰色的蛋！”她一脸的喜色宣布。

    很快，孩子们都知道了。我坚决禁止再看了。但从此我们一家人多了一件事，就是常常在饭厅里看看外面的“豪宅”动静，并且，给不了鸟先生取名金先生，羽毛带金黄的先生；母鸟自然叫金太太了。

     金太太不愧是贤妻良母，静静蹲伏孵蛋，偶尔才出去。让人惊奇的是在金太太孵蛋的时候，几乎一、两天就有三、五只鸟在后园的电线、树桠、屋檐间翻飞、啾鸣，然后或围着“豪宅”上下左右扑腾，或儜立在“豪宅”边上和吊着“豪宅”的三条塑料带上，小脑袋一晃一晃，两翼忽扇忽扇，传递着对金太太的问候！蜂鸟住着千万“豪宅”，可是从来没有其它同伴探望。这三、五只鸟肯定是不了鸟的三姑六婆七大姨八大婶。我叹服不了鸟们的情义。

    不了鸟们有情义，我们和黄金葛、不了鸟也有情义。如何给黄金葛浇水又不影响金家不了鸟家小，我们费思量了。倒插瓶水？怕金先生夫妇不明就里逃离。我们只有偷觑他们夫妇不在，从盘边和“豪宅”的间隙浇水，也不敢每天两次了，改到两、三天一次，水量还不敢多，怕淹着“豪宅”，更不敢转挂这盘黄金葛到别处。总之，希望既保黄金葛活命，也保金家大小平安。人都要有家，动植物何尝不是？人的家是平靜如鏡的湖泊﹐是碧海青天的港湾，浮天載物、无物不潤、无往不利。动植物的家何尝不是？我说过，“家鄉是從心頭到腦海循環不已﹑生生不息的水。”“家鄉的閘門一打開﹐洶湧澎湃的思潮‘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鋪天蓋地﹑一瀉萬里﹐在淺灘帶起了凡人小事﹑油鹽醬醋﹐流到深淵﹐捲起層層歷史的積澱﹐宗枝奕葉﹑千秋功罪。一片汪洋中﹐也可以把美好的引流過來﹐不開心的分洪過去。浩浩蕩蕩中﹐家鄉奔流到腦海﹐腦海是家鄉的歸宿。”动物的家乡呢？植物的家乡呢？我相信它们也有它们的家、它们的家乡。只是，黄金葛日见憔悴，世事古难全，我都有最坏的心理准备，捨车保帅了。

                                 四

    一天早晨，我在窗口看到一只鸟划一道弧形飞过，跟着又有一只鸟俯冲而下紧接拉起，我意识到必是金先生和金太太双双把家还。弧形飞过的是金太太的妩媚身姿，俯冲而下的是金先生的矫健身影。我快步到门前，见金先生和金太太在窝边比肩而立，金太太低头对着三张大得夸张到见嘴不见头的嘴巴喂食。她黑黑的尖嘴忽而探进这只大嘴、忽而又探进那只大嘴…… 人母咽苦吐甘，不了鸟何曾不是？

    我第二次新闻发布了，内容是雏鸟诞生。我依旧强调禁止骚扰，可是我自己早已偷偷爬凳子看了。家人后来也陆续坦承偷看。幸亏金先生和金太太没看到我们偷看，或者是看到了没计较，只作是有人串门。自然，金先生夫妇的三姑六婆七大姨八大婶串门比我们多得多，他们一直不停串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几乎每天听到叽喳声都会在屋里面看看他们忙碌、欢快的情景，哪怕我正在写作，也不顾打断思路。渐渐，我发现金太太每次喂食不像开始一样把尖嘴探来探去了。她飞来站定头一点就飞走，而且，她来到的时候，“豪宅”里会传出啾啾声响。我知道雏鸟大了，会叫了，胃口也大了，金太太一次的喂食量只够一只雏鸟吃了。不久，无需寻觅，我们站在地上都经常能看到雏鸟的长着疏疏落落毛发的小脑袋了。后来，他们更常扭动身躯，扑动翅膀，好像急着要飞进外面的世界。此时，我们看他们，他们也看我们，谁也不怕谁，谁也用不着怕谁。不过，我还怕黄金葛枯萎了，都是家园里的生命，但是二者不可得兼，只能保金家子孙了。

    一天上午，我和太太很早出门。中午回来我觉得后园的门前廊道出奇的安静。我走去看了看“豪宅”，上面没有雏鸟的脑袋；我轻轻摇了摇花盘，还是没动静。我太太急急忙忙搬椅子爬高看。

   “飞走了？”我问。

   “飞走了。” 她一脸的落寞，跟着又说，“不会给猫叼走吧？”

   “不可能！有毛有翼飞了！”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我们没动这盘黄金葛，这个“豪宅”，尽管黄金葛已是残枝败叶，尽管“豪宅” 已是鸟去楼空。第三天，我揣摸金家大小不会再回来了，我懊丧地取下了这个“豪宅”。“豪宅”里面干干净净，边上一圈都是层层叠叠黑白分明的鸟粪。失落中我想起以前生物课说鸟类没有尿道和直肠，排泄物是随时随地排出体外。眼前“豪宅”的现场却让我不明白了，但却让我了不了对金太太一家鸟的佩服和思念；了不了对地球这个大家园里各个家庭成员——人和动物、植物 ，进而包括山川湖海——爱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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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坐了个沙发！

萧振先生对邻居“金先生”一家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描写教人叹服。只有人类对大自然释放善意，才能赢得世界——包括山川湖海——的和谐。

萧大哥的文笔富于表现力。

此文得奖，实至名归。

热烈祝贺萧振兄的散文荣获一等奖！

呵呵，这《家园不了鸟》飞来江门我都不知道。
只知道，谁在江门附近的河冲钓到大鱼。西西，不好意思，这可能是迟来的祝贺了。望谅。

                                                                   文刀
                                                               2012年2月17日
                                                                  


                                                                    



                                                                        

祝贺萧兄大作获奖！

晚来阅读获奖美文，致歉！

萧大叔这篇文章用意用情都恰到好处！金先生一家能在这建豪宅算是找对地方了，人鸟和睦相处，萧大叔不惜黄金葛生长受阻，保护不了鸟一家生儿育女的大事。

萧大叔完全融入这美好环境里，陶醉不已！

获奖作品，回味无穷！

望萧大叔美文多多！珍重！

[QUOTE][b]下面引用由[u]邓治[/u]发表的内容：[/b]

冷不防坐了个沙发！

萧振先生对邻居“金先生”一家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描写教人叹服。只有人类对大自然释放善意，才能赢得世界——包括山川湖海——的和谐。

萧大哥的文笔富于表现力。[/QUOTE]
谢谢邓治兄高抬和祝贺！

[QUOTE][b]下面引用由[u]Huangtian[/u]发表的内容：[/b]

[/QUOTE]
谢谢荒田先生高抬！

[QUOTE][b]下面引用由[u]文刀[/u]发表的内容：[/b]

热烈祝贺萧振兄的散文荣获一等奖！

呵呵，这《家园不了鸟》飞来江门我都不知道。
只知道，谁在江门附近的河冲钓到大鱼。西西，不好意思，这可能是迟来的祝贺了。望谅。

             ...[/QUOTE]
谢谢文刀兄！
借贵方宝地乘凉，谢谢你们这些地主错爱！
近渔获好吗？在江门附近的河冲钓到大鱼的多是你吧？

[QUOTE][b]下面引用由[u]树立[/u]发表的内容：[/b]

祝贺萧兄大作获奖！[/QUOTE]
谢谢树立教授！

[QUOTE][b]下面引用由[u]冰云[/u]发表的内容：[/b]

晚来阅读获奖美文，致歉！

萧大叔这篇文章用意用情都恰到好处！金先生一家能在这建豪宅算是找对地方了，人鸟和睦相处，萧大叔不惜黄金葛生长受阻，保护不了鸟一家生儿育女的大事。

萧大叔完全融入这美...[/QUOTE]
谢谢冰云君！
今又春暖，金先生不知来否？黄金葛没有了，我准备了他们筑巢建窝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