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乔治安娜独自呆在安妮斯里的客厅里,弹奏着钢琴。意外地听到敲门的声音,费兹威廉上校被让进屋里。她跳起来迎接他,正想给他一个欣喜的欢迎,但是看到他憔悴的面庞和精疲力竭的样子,就发不出声音,担心起来。看到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强装笑容,听从她的邀请坐在了椅子上。她更加重了担心。他努力地向平时一样地讲话,乔治安娜请求他吃一点东西,表示说担心他生了病,而不敢说出她真正的揣测。
“不,乔治安娜,谢谢你,我不想吃任何东西。我跟你保证我没有生病。我只是过来跟你说再见,因为我改变了我的计划,我,我将会到爱尔兰去。”
“去爱尔兰!”乔治安娜惊愕地重复道。
“是的,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有一处财产,他总是邀请我去那里和他钓鱼和打猎。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走,给他一个惊喜,下个星期就到了。”
“但是……去爱尔兰!”乔治安娜只能重复着,完全困惑了。“亲爱的罗伯特表哥,我太遗憾了,我希望你不要……你不要去彭伯里吗?伊莉莎白和达西将会很高兴见到你,或者做任何其他……”
“我知道他们会的,他们不会不抱着好心和善意的。但是我不想现在去那里,乔治安娜,下次你写信的时候,请你代我转达给他们我的爱,告诉他们我的行踪好吗?我会从爱尔兰给他们写信并告诉我的情况的。”
“是的,是的,我会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他们更多的事情吗?哦,我怎样才能帮你做点什么呢?”乔治安娜说道。她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焦虑。费兹威廉站起身案例,把他的脸转开,避开了她,免得使自己显得过于疲惫。
“我亲爱的,善良的小表妹,我将永远感激你,虽然,现在恐怕你没有能力可以帮我。有一天,也许,我会告诉你,在现时,我很失望,我想我最好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见朋友们。”
他来到她面前,扶她站起身,用一种决断又高兴的语气说:“不要这样,乔治安娜,不要伤心,这样不值得。我也许秋天的时候就会在彭伯里了,现在我们必须要做一些事情,以补偿我们在探索方面的损失。不要为我想得太多,只需想着我捉到了也吃到了很多的鲑鱼。我希望你在伦敦玩得很愉快,你今天回赫斯特家,是吧?请你代我向安妮斯里太太说抱歉好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乔治安娜找回了冷静,她最后还抬头用尽可能平静的神色看着他,跟他保证说转达到他的意思。
她觉得他一定是被克劳福德小姐拒绝了,在她看来情形十分糟糕,没有可能修复。看到表兄的勇气,她感到一种解脱,知道他不愿意只是听到没有意义的安慰言辞,如果他愿意听,她也会那柔软的温情重重地压在心上而说不出来。不管怎样,她的同情表现在她的目光中,在她的柔情的向他说再见和让他保重的声音里。费兹威廉是感觉得到的,而且给了他在这个时候唯一可以得到的安慰。热情地握了握她的手,很热诚地说了声:“上帝保佑你!”他离开了房间。
当他的脚步声渐远的时候,乔治安娜跌坐在椅子里,哀哀地哭了,他这样短暂地来访又离开,似乎时钟只是滴答滴答走过几下而已,而这几个片刻,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从他上次来访,乔治安娜不住地期望他的幸福,她想象他们将很顺利地进行。伊莉莎白提到的困难,还有叶茨先生暗示的,肯定能够被排除。他和克劳福德小姐又见面了。乔治安娜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残忍和冷酷的东西。只有时间,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够了,当克劳福德小姐知道费兹威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他的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哪个女人被他爱上了能够拒绝他呢?乔治安娜这样想着,希望的破灭唤起了她旧日的罪疚感。她,对表兄悲惨命运也负有一定的责任,两个都不能让表兄幸福的女人,她不是其中之一吗?她不能使他燃起爱的激情,而当他的爱被唤起的时候,克劳福德小姐又不能给他回报。
悲伤的奢侈不能享受过长,因为怕她的朋友们发觉她的泪痕。她今天也没有时间写信给伊莉莎白。乔治安娜不得不把悲痛的心情掩藏着。她必须向安妮斯里太太解释为什么费兹威廉上校如此仓促地离开伦敦。幸而简单地说声他已经走了,留下道歉和谢意就足够了。可对于格劳斯文诺街的女主人就不同了,乔治安娜没有勇气跟她们提到这个话题,直到一两天以后,她选择了在吃早餐的时间,一个在茶饭之余关注来往通信内容的时候才讲了此事。
赫斯特太太询问了几个问题,她的丈夫和妹妹在这个时候也在讲话,所以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答。当她得知上校在他离开之前已经见到她跟她道了别,路易莎表示惊讶又表示受到了无视。卡洛琳没有表现得过于高傲,也更加有礼貌,试图让乔治安娜做更多的解释,说她听说过这个爱尔兰的朋友的名字和他的财产,她可以把这个神秘的旅行和很久以前的承诺联系起来。
乔治安娜呼吸才顺畅了一些。她怕宾格莱小姐刨根问底,还很怕别人猜到表兄的不幸,她甚至违反了她不说谎的天性,说道:“是的,他一直想去的,只是等到天气适合的时候。”
跟伊莉莎白不用隐瞒这一切,这对她来说是个安慰。对克劳福德小姐的描述和遇见她的消息已经通过她的信传到了彭伯里。乔治安娜只简单地在她的新结识的小姐与费兹威廉的关系上做出一点评论。她承认这只是她把以前知道的一点情况联系起来做出的一点猜测。现在,虽然伊莉莎白的回答尚未明确,她只能够窥测表兄的内心,她只看到了他的悲伤和究其来源而已。她或许可以间接的为表兄最快地带来他两个最好的朋友的同情。于是她认为应该告诉嫂嫂她的猜测:“他被拒绝了,亲爱的伊莉莎白,”她这样写道:“肯定是这样的,我怕这是无法逆转的,可怜的罗伯特表哥!他感觉非常难过。就没有办法了吗?你认识她,认识他们两个,他肯定跟你讲过这件事。请帮助他吧,亲爱的伊莉莎白,你总是帮助有难处的人。”
她的信被封起来寄了出去,她感到一种无力的解脱,把表兄的事情交给了一个更有能力的人。他的脸长时间地在闪现在她的眼前,她写的话也提醒了她,另一个人也许正在见到伊莉莎白,在寻求她的帮助和同情。不是她已经被忘记了姬蒂,而是她走了之后没有音讯,几天中的新的事情,使舞会和对参加者的感情被搁置一边了。乔治安娜回到格劳斯文诺街的时候以为可以收到达比舍郡寄来的信,或者是其他有关姬蒂的消息。在舞会的第二天早上她在写给伊莉莎白的信中,写了让人难忘的事件,她总结性地写了这样一段:“姬蒂会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告诉你。我在此不会说太多,那会破坏了她的兴致,只是告诉你我相信这一切都会很令人高兴,就像她希望的那样。请你,对这个重大问题,一旦有了想法,一定要立刻告诉我。”这封信的回信已经到了,但是没有她想知道的内容,因为伊莉莎白虽然想知道姬蒂的消息,但还没有机会见到她本人或是接到她的来信。她很懒于写信的。和简还有孩子们最初的愉快的几天肯定是占据了她的头脑和双手。这个星期收到的宾格莱给他妹妹们的便笺没有什么帮助。他只是宣布了姬蒂安全到达,另外要求她们把他丢在这里的长袜寄回给他。这样的通信哪里会带来一个年轻女士的爱情方面的进展?至于普莱斯先生,乔治安娜不知道任何消息,也没有预期什么,但是很有可能他已经等不及第想到宾格莱的家里去打野鸡,或许他已经在达比舍郡了。可不知怎地,一个答案却等在那里了。那天下午在饭桌上,宾格莱小姐突然说:“我有没有告诉你,查尔斯的一个朋友,普莱斯先生上个星期来访?”
“没有。”乔治安娜回答,被这个话题突然间的闯入吓了一跳。“我没有听说。你在家吗?见到他了吗?”
“是的,我们那时都在,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虽然对于他的年龄来说,他的举止有些过于持重,但这是一个海军军官应该具有的品质。他问到你,似乎是特意来见你的。”
乔治安娜告诉自己说他是想从她这里知道一些姬蒂的消息。或者,是想知道从奈特斯里太太那里得不到的情况。赫斯特太太开始讲话,她很高兴这样就不必做回答和解释。是的,她们很喜欢他。赫斯特太太想邀请他来参加下个星期的晚宴。那样到处走过的年轻人的谈话永远都是很有娱乐性的。但是她想了解他的人格。她想象着他一定经常被追求和特别受宠,一定是一个调情能手。
听到这样的非难,乔治安娜的感到一阵混乱,她的脉搏加快,轻声而坚决地表示反对。但赫斯特太太坚持她的看法,但是宾格莱小姐支持她的客人,说:“胡说,路易莎,我告诉过你他是没有这方面的事的。所有的年轻军官,特别是服役过的,都会被追求,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至于他是一个调情能手,我们只见过他一、两次,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就是我们这样看他的原因。”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卡洛琳?只要他愿意,普莱斯先生有完全的自由和任何漂亮女人来往,即使她们的兄弟们是臭名卓著地恶劣,但是如果他跟她们之中的一个人订了婚,就像我们听到的,还有那天晚上见到爱玛·奈特斯里时说的那样,他就应该更小心注意一些。”
“他是否跟姬蒂·班奈特订了婚这件事,我相信是不确定的。”卡洛琳说:“你知道爱玛·奈特斯里的伟大计划并不是总能落实的。”乔治安娜对姐妹俩肯定和否定的所谓事实,都是反对的。她只能说她相信当前他和姬蒂还没有订婚。
“那更加说明我对他的看法是对的。”赫斯特太太说。
“但是我将会很高兴地证明你是错误的。乔治安娜,如果你知道这个事情内幕情况,一定要第一个让我们知道。”
“在这个时候,除非你认为普莱斯先生会有损我们的道德,你最好邀请他来晚宴。”妹妹对姐姐又加上了一句。
乔治安娜觉得自己被这番谈话莫名其妙地搅扰了。她不能忍受一个人诋毁她一心喜欢尊重的人。虽然她对普莱斯先生的印象跟赫斯特太太说的全然不同,但她认为更可靠。可对自己判断的不确信又使她不禁去想,她这样冲动地对他产生好感是否有些过于轻率。做为姬蒂的朋友,她该不该更谨慎一些,直到她确定他不会让朋友的感到失望?他让她有很高的期望,乔治安娜知道,虽然姬蒂会因为被想象驱使,但他的关注,还有姬蒂 接受的主动,才会使她说出那样的话。乔治安娜为整个事情的复杂叹了口气,她不能相信威廉·普莱斯是一个调情的人,虽然在他应该想着姬蒂的时候,经常伴随一个有着可疑关系的美貌女人,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可有着那样的面容,坦然的微笑,诚实清澈的眼睛,看上去就是一个好人。但是,乔治安娜没有看到他的过去而发现那些难以预料的、严重的忘恩负义是如何伤人的。
一个看上去特别有魅力的人,往往是伤人最深的人,克劳福德小姐的形象的一方面,威廉·普莱斯在另一方面,乔治安娜感到任何情况都是可能的,于是她决定抱有一种开放的心态,她回想起姬蒂和奈特斯里太太一定会比赫斯特太太深入地了解他,试图从她的头脑中抹去赫斯特太太的话,她陷入了一种空想,回顾着奈特斯里太太舞会上的每一个愉快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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