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梦

──读《茨维塔耶娃文集》随想 

王耀东

   从历史上看,凡是跨越时空的艺术,都是真正的艺术;艺术是如此,文学又何尝不是呢?在 20 世纪 90 年代关于俄罗斯诗人茨维塔耶娃的一次国际研讨会上,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庄严宣称茨维塔耶娃是 20 世纪最伟大的诗人,连瑞典皇家诺贝尔文学院评奖委员会也表示了最大的遗憾。不管茨维塔耶娃获奖与否,她的文学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她是一位地道的伟大诗人。

       俄罗斯在中国有不少熟知的诗人,像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莱蒙托夫、叶赛宁、屠格涅夫等,对于中国的读者并不默生,但对于茨维塔耶娃,却是默生的。于是我想,我们过去对于俄文学的认识多是从亲苏维埃的角度,苏维埃解体了,历史又还本来面目,于是茨维塔耶娃也就浮出水面,使我们重新认识了这样一位伟大的诗人。所以说,真的艺术并非属于一个时代,它有跨越时空的特性,于是茨维塔耶娃也就很快被世界认可,慢慢也就被历史所熟知。

       茨维塔耶娃于 1892 年生于莫斯科,至今已过了 100 多年,她出生于一个知识之家,父亲是莫斯科大学的教授,普希金国家造型艺术馆创始人之一,母亲却是具有德国和波兰的血统,是具有很高艺术天赋的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的学生,茨维塔耶娃就是在这样的艺术家庭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茨维塔耶娃从 6 岁就开始写诗,18 岁自费出版了她的第一本诗集《黄昏纪念册》,也是她的成名作。出版后,曾受到不少名家的关注和肯定。有的还认为她继承了前辈柳勃索夫的象徵主义遗风。但是她的人生道路却十分坎坷,30 岁的时候,流亡到捷克,后又到了德国柏林,就是在柏林见到了她梦想中的诗人,例如叶赛宁、帕斯捷尔纳克等,并且有了密切交往。在这种情况下她连续出版了《别离》、《天鹅营》、《手艺》等短诗集,还创作了叙事诗集《山

之歌》、《终结之歌》、《空气之歌》、《扑鼠者》等,这期间是她创作的最旺盛、也是最富有创造性成就的时期。对于她的诗我读得不多,所以很难写点什么,最近我有幸在青岛新华书店购得她一本《茨维塔耶娃文集》,却使我大饱眼福,并且利用在女儿家过春节的时机,读完了这长达 400 页的宏篇巨著,受益匪浅。

       只要你仔细读这本文集你就会发现一个诗人的成长过程,特别是文学爱好的形成,以及她对诗、文学、艺术的独到看法和轨迹。茨维塔耶娃的创作生涯基本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少年阶段,写了她对诗的狂热挚爱,基本是伴诗而歌,伴诗而眠;第二个阶段是 24 岁之后,她到了彼得堡,在这里完成了她创作的新转折,她有了新的崇拜者,有了她的描写对象,是她成长追星的阶段;第三个阶段是她连遭家灾国灾的不幸,流亡海外之后,是她极度孤独、极度贫困时期,也是创作最丰盛的时期;最后是她的创作后期,主要表现在散文上。她用散文写诗,用散文写她对文学、诗、艺术的看法,是她诗文并茂的时期。这本文集自始贯穿着一个诗人对生命、艺术、自然、上帝、死亡、爱情、友谊、时代的独到看法,全书充满着想象,夸张,浪漫的色彩,是诗与情感,诗与艺术,诗与理论的混然合成,没有说教,没有空话,没有概念,富有强烈的文学艺术的传奇色彩。是值得反复阅读的一本好书。

       茨维塔耶娃的一生,是以诗拥抱生命,以生命拥抱文学,以整个心灵作为诗与文学载体的一生,尽管她一生历尽磨难,她始终以文学、诗共生存。我们从她的文集中看到,她 27 岁那年因生活的极度贫困不得不将她的两个女儿送进了育婴院。不久一个女儿死在育婴院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终止写作。后来她漂泊海外 14 载,常常衣食无着,她把自己的生命点燃起来,倔强奋斗,仍然顽强进行写作,再苦再难她都与诗共享人生的意义。到了 1936 年茨维塔耶娃携儿女返回苏联,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女儿阿利塔被捕,随即被流放,更意外的是丈夫遭到逮捕并无辜枪决,连她自己也丧失了发表作品的权利。在这种无依无靠的情况下,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干一些翻译的工作,为了糊口甚至去帮厨、打扫卫生等。1941 年德军入侵莫斯科,诗人茨维塔耶娃随儿子移居鞑靼自治共和国,又饱受了种种的非人折磨,在精神和物质双重危机中,于当年8 31 日自缢身亡,终年 59 岁。茨维塔耶娃虽然不幸早亡,但她的诗与文学作品却逐渐被人认识,并与日光一样辉耀大地。

       像这样的文集,必须用心去读,用心去品,她的生命与诗的韵律就盘旋于字里行间,她的行文就如她的仪态、神情、声音、笑貌、爱情、友谊与灵魂的燃烧。所以给你以魅力,给你以激情,给你生生不死的文学的信念。此文集中有不少独辟溪径的见解,最使我不能忘怀的是关于时代、天才、与诗,与文学的认识,对我们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书中说:“天才尽其所能的使其时代因其而留名,甚至它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这就是说,天才是超前人的,在艺术上是不可能迟到的,也是不能反复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时空归属,一切都跨越了时空,一时一地的所属是有限的,跨越时空的只有艺术。”这一段话告诉我们,作为一个诗人,世界里的诗人,着眼点是诗,是历史。要看到,所有现代性都是与时代共存的,这就是说,现代性仅仅是指诗的内容,而不是艺术的现代性,也不是时代的标志,当然也就不是诗的标志。“诗歌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将比我们更年长”,如果无产阶级诗歌的思想家们,多尊重一些而少教训一下诗人,他们就会让这被震撼了的自然伟力自己去震撼诗人,让诗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震撼。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过去不少是不清楚的,是糊涂的。因而导致了对诗的误读。

       书中还有不少篇幅,茨维塔耶娃运用了大量的隐喻、童话、神话、传说,来叙说诗的神秘性。她同时还对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普希金、歌德、席勒、莱蒙托夫、拜伦等诗人各自的成功与失败,从时代与艺术,暗示与象徵、梦幻与创造、劳作与游戏,以及成功的喜悦与机遇的丧失作了历史性的评论,这些都是每个诗人都遇到而又必须面对的问题。从创作角度讲,正确的了解历史,对于我们正确的吸收营养,正确掌握艺术规律,推进诗的前进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本书涉及到的问题是十分丰富博大的,不仅仅是关于诗的,而是涉及到艺术与生命等等根本问题。关于诗的神性与产生,我认为她的见解是特别漂亮的。例如她认为:诗人的灵与肉与其说归于诗,还不如说归于神话。而诗就是一种神志的产物,所以她说诗人本身就是神话。那么,什么样的诗人是属于神话型的诗人呢?茨维塔耶娃在她的《记忆之井》一文中写道:“诗人洞悉神秘的能力,首先在于发现熟视无睹的事物:用内在的眼眸──观察所有时代的常景。洞悉常景的人便是洞悉秘密的人。”这一段话讲得真切又明白,又切中我们的有些诗为什么不能成为时代的代言人的奥妙所在。要达到这个秘密,之一,就是到“熟视无睹”中去发现别人没有发现、别人没有看到的。

    第二,这个发现是要用灵视去发现,这个灵视就是叫“内在的眼眸”,就是我们常讲的心灵的眼睛。第三是去观察所有时代的常景。这个“所有”既是时代的高度、历史的眼光,纵横交错的观察与比较。这个常景就是人性之常景,从常规中发现特殊。诗人如果跨越了这三道门槛,你才是一个超越时代的诗人。

       茨维塔耶娃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神性的诗人,她的眼睛不是普普通通的眼睛,而是站在历史的高峰上的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她的躯体也不是一般人躯体,而是身上时刻燃着火苗的人,并用这种体内之火形成她的不尽的创作力量,她的脚步也不是普通人的脚步,而是沿着一种阶梯层层上升的脚步,她的手掌也不是常人的手掌,而是时刻握着生命的手掌。于是她在我们面前就是一尊伟大的诗神,在俄罗斯的大地上时时刻刻闪耀着灵光,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长。

       读了她的文集,兴奋之中写了一首诗,以作为纪念: 

       要想作一个真正的诗人
    就需要有一种勇气
    开辟一条生路 

    平坦的路上
    有风花雪月   也有美女相随
    历史却说:这不能带我到远方 

    艰苦的路上
    有风暴和泥泞
    诗举着灯光说:
    坚定步伐,目光盯着远方 

    诗路上有大师
    也有巨星辉耀
    用心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丢弃所有的拐杖吧
    就看你与诗交往的日子里
    能否从陌生的道路上找到自己 

    听到了吗
    一切的奇迹
    都是从自身开始  

                2004年3月20日于海情花园急就。 

 


从秋水之恋到悲情城市之惑

--解读吕红小说的女性文学特征

 韦尔 

       新移民的文学酝酿和积淀,大都是经历人生命运选择、生活巨变、情感冲击、文化冲突融合的漫长过程的。新移民文学走到今天似乎更加成熟冷静,显现出思想的多元化、艺术表现形式及手法不拘一格的特征。像当年一部《曼哈顿的女人》毁誉参半造成那么大的反响,似乎也是大陆新移民纪实文学初始阶段一个异数。十多年来,随着社会的演变发展、地球村意识的渗透、海外移民逐年趋增的态势,新移民文学的关注点已超越个人渲染的近乎于传奇般的经历,而扩展为对无数海外漂泊者的普遍境遇和命运深层次的探索。

       如果站在女性文学的角度来看吕红的小说及散文创作,我以为是颇见其特点的。那年,吕红应邀出席“中外女性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匆匆路过京都。怀揣厚厚一叠学术论文“从情感到欲望:女性文学的流向”,深入透析了女性文学与社会环境变迁的密切关系。若干年后她落脚在美西---一百五十多年前华人“淘金者”上岸的地方;半个世纪前华人被美国苛刻的移民法拘留的地方;而今集中了全美最富有或者最贫穷的、不同肤色少数族裔最多人口的地方;成为华文媒体记者、人文科技主编、文学刊物编委和专栏作家等。异域的竞技场上,借喘息之际短兵出击;在职业性的大篇幅人物报道和日常繁杂压力之下,见缝插针撰写了一系列的散文随笔,散见于海内外报刊杂志,并被编入光明日报出版社去年出版的大型纪实散文丛书《美国新生活方式》中。

       近年来活跃在旧金山美华文学界的女作家吕红,以她女性视角通过对边缘人心态及生存状态的细腻刻划,凸显了少数弱势族群在异乡生存的艰难,以及种族冲突、文化冲突、性别冲突带来的各种人生况味。

       随着异乡生活阅历积累的广度和深度逐渐增加,她又回归到小说创作上。从新近创作发表的长篇小说《海岸的冷月》(以下简称《冷月》)及前些年的中篇小说《曾经火焰山》和《秋夜如水》等比较来看,无论在人物塑造、作品结构、思想内涵以及人文精神的升华上,都体现了女作家日渐成熟的风格特征及艺术追求。

       在小说《冷月》中,作者透过女主人公芯的命运变迁、与白人男子情感纠葛的跌宕起伏,表现女性在东西方文化冲突中的彷徨、迷惘。故事基础和结构都比较好。有的地方像工笔,描绘细腻,婉转,少妇的哀怨写得如诉如泣;有的地方简略,留白,欲言又止,令人回味。从一个东方女人和东西方两个不同男人的情感纠葛里,挖掘了人性深层的矛盾基因;如果说,情人皮特代表了梦想的话,前夫大刘则代表了现实;一个是彩虹般艳丽的虚无缥缈,另外一个是平庸扭曲和粗暴。当她刚凭着梦想翅膀飞出狭小恶俗的樊笼,虚伪狡诈残酷的西方世界就让她在带着爱情的飞翔中陡然悲惨地跌下来,尝到冷漠狞笑着的“现实”的滋味。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小说没有让她的主人公陷入情绪低谷,沮丧绝望下去,而是在迷惘中继续寻找继续奔波;找到她存在的意义和生命价值。就像《红菱艳》中的那位女主角,一旦穿上了红舞鞋就要永远不停地跳下去

       在浮光掠影的网络阅读,新移民感性文字的抒写中,我看到了一部分人去国离家、踏上了变异乡为故乡的不归路;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永远在心灵的异乡和故乡之间徘徊,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家园。读这样的文字,往往会令人痛彻心肺。

       《冷月》的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漂泊的心绪一种移民的心态,特别是一些近乎原生态的描述,使无缘亲历者也有机会管窥美国。同时,作品又透过人物复杂交错的人生历程折射出海外新移民的生存状况。即便是越洋跨海,过去的历史背景、生活经历仍旧会给新移民内心深处留下抹不掉的印痕。

       正如专家学者所言,“新生代、新移民创作的异同让人感觉到了一个民族内部跨文化因素的出现,也显示出身份、传统、边缘这些课题将越来越影响一个民族的文学。”()这种体验有时是共通的,比如外省人来到京城,大概也有类似的心态。以前一些都市移民小说,写有些从外地分到或漂流到大城市的年轻人种种边缘人心态。自视较高但又无法融入当地社会,自认为有点成就却又无人喝彩,总是以一个无名氏的身份在社会上打拼,时间久了自己也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当然,作为新移民、又是身处陌生的异国环境,比国内人的体验肯定要更深切。从诸多新移民永不停息的奔波寻找中,从穷学生、打工者到拥有绿卡身份、洋车豪宅和安稳的生活之后所面临的一切;他们既充实同时又很空虚,既拥有一切又似乎一无所有的心理状态,从而揭示出更深刻的哲学命题。

       吕红在传统和现代、写实与空灵之间是有过自己的探索的。早期创作的小说《红颜沧桑》《调色板中的世界》等还带有跌跌撞撞的稚嫩和青涩。但到中篇小说《曾经火焰山》和《秋夜如水》就可以感觉某些细微变化了,尽管从风格上依然可以看出其一脉相承的特色。前者以女剧作家第三人称角度的进行叙事,后者以第一人称,叙事者也是女性,而且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女性,内容上也都显示两个层次;既是女性自我世界的开拓,有着男性作家写作女性题材难以企及的美学优势,又超越了妇女自我世界之外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视野。正是借助这种既独特又开放的女性文学视界,作者表现鲜活的时代精神,透视人物丰富的心灵世界,捕捉人性深层的强劲律动,发挥了女性文学向人性深处掘进的独有特色。通过对知识分子命运的反思,热切地呼唤新的人文精神。作品借助女作家这个女性心理包括潜意识信息的承担者,从燥热空旷的西部旷野来到喧哗拥挤的南部都市,一夜之间,游遍神州西北边陲和东南沿海,自然联想起苏东坡“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的名诗佳句。作为一篇有思想深度的小说,不单是题旨的韵味,使人纵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唐僧四人西天取经的坎坷经历与历史遗憾,横想起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吐鲁番火焰山,葡萄沟那一片苍凉又肥美的所在。单是这部小说包含的内容就已够丰富,使人生起“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慨。在这“火焰山”中既包含了地理概念,也注入了历史内涵。

       小说别出心裁的时空闪回与穿插。既有对历史风云的回眸,更有对现实的扫描;有对理想人生的追忆与钩沉,也有对青春岁月不再的感伤与悲怀;有对异国他乡秋水伊人的永世不得实现的苦恋,又有对当今社会风云变幻的洞察与彻悟。中国与外国,历史与现在,内地与沿海,青年与老年......这些不同层次不同角度的对比与反差,不仅提供了一幅让人忧心忡忡而悲天悯人的世俗风情画,也增添了历史的沧桑感和悲剧感。作品艺术上结构主义色彩较浓,笔触深入古代神话的原始意象,加以对比手法多层次的充分运用,使作品在扩充容量、引发深思的同时也在结构形式上显得较为和谐,渗透了人文主义的意味。小说既追求容量浓缩、又有意呈现给读者思维翱翔的空间。

       《秋夜如水》则细腻多了,就一个现代社会儿女情长与商战风云的故事,反复把玩揣味,层层推进,步步为营,展示特定情境下人性的复杂和丰富。较之《曾》是更深切入工商型社会的底蕴,显示了人性的变异,譬如冒险、进取的新人格特征;又身不由己地在金钱万能、人欲横流中沉浮。红男绿女追逐金钱又戏弄金钱,追逐爱情又躲避爱情。当物质匮乏时人们无以谈精神谈爱情,当物质充裕时人们又不屑谈精神谈爱情。当人们更习惯单刀直入,更习惯等价交换。对爱情所固有的相互思念、又相互折磨,相互爱恋、又相互摆脱的游戏,现代人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性去品味,去经历,于是就有了千姿百态的尴尬与烦恼,有了永远不被回应的呼唤,也有了永远不会呼唤的回应。小说梦游式的笔法表现了现代人既充裕又空虚,寄情于爱又找不到真爱的惶惑和无奈。文中“我”与“她”交叉对比,反衬女性既想参与又无力参与现实的焦虑和躁动。异乡都市霓虹灯般的风景与内心情感碎片相揉合,变化多端、不可名状、难以界说的情绪体验和潜意识的流淌,加之不断变化的人称和叙事视角,都使小说显得扑朔迷离又有别具一格的深刻。

       在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生活场景中,人们似乎一时间成了可支配物的主人,很幸福很自由地生活,过着上层人才有的日子,潇洒风光。另外一方面又处处掩饰不了空虚与无奈,物支配人包括人的精神情感的现象比比皆是,人的位置、精神的失落与物质的富有形成强烈反差。

       如果说,《曾》追求表达的是一种人生的广度,那么《秋》则开掘了一种人生的深度。前者表现在必然王国的不幸,后者则是表达自由王国的不幸---因为我们还远未到真正的“自由王国”。此外还有中篇小说《曝光》、短篇小说《商情、伤情》《夜总会的艳遇》等都从不同侧面角度对女性命运的揭示。这些传达出女性文学特征的作品,无不揭示了从故乡到异乡、由传统到现代、此岸到彼岸的漫长旅程中人性的复归与变异。

 注释:参见《美华文学》2003年秋季号,黄万华教授的文章《“在旅行中”“拒绝旅行”》。

 作者简介:韦尔,本名吕国泉。毕业于武汉大学哲学系。现为中华全国总工会研究室副主任兼《中国工运》、《工运研究》主编。) 

 

美华文协举办黄运基新著研讨会纪要

 吕红

       美国华文文艺界协会会于627日下午在旧金山中国城美国华商总会举行"黄运基新着研讨会"

       《美华文学》杂志社社长、美华文协永久荣誉会长,资深报人黄运基先生,多年来发表了一系列反映在美中国人生活状态和心理路程的文学作品,广受评论家和文学史家的收集和研究。从2003年至今,他推出了两本新着:长篇小说《狂潮》(异乡曲第二部,沈阳出版社出版)和中短篇小说集《旧金山激情岁月》(珠海出版社出版),在这次研讨会上,二十多位作家、评论家、会员和社区人士就这两册新书,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会长刘荒田表示,2004年的会务重点在推动会员的创作方面,前会长黄运基先生的长篇小说《狂潮》、中短篇小说集《旧金山激情岁月》是美华文学的重大成果,本会作为黄先生的“老家”,召开是次研讨会,以期进一步推动海外华文文学创作的蓬勃发展。

                                   左翼文学的海外影响                          

       副会长程宝林作重点发言,他说,“在黄先生那儿工作两年,对其人品作品都有较深的了解。今天我发言的题目是:由《奔流》、《狂潮》看左翼文学的海外影响。

       黄运基先生的长篇小说三部曲《异乡曲》的前两部《奔流》和《狂潮》,由沈阳出版社分别在1998年和2003年出版。其中,第一部《奔流》,成稿时间当在10年之前,而《狂潮》,则是近年脱稿的作品。两相比较,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继承的是中国2030年代现代文学中左翼文学运动的传统。而在这种自觉的、根深蒂固的文学影响与熏陶下,随著作者的世界观、人生观、历史观的“与时俱进”,两本书的叙述语调和重心发生了微妙的,却不容忽略的变化和转移。如果说,《奔流》侧重的是“社会对抗”,《狂潮》则侧重的是“社会和谐”。在这种变迁中,作者的心路历程,与书中主人公余念祖的人生坎坷,正好合二为一,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时间跨度达数十年的海外华人众生相。

       黄运基先生是在15岁那年,随父亲搭海轮移民来美时,在船上开始阅读左翼文学作品的。据他自述,上船前,仅有四年小学文化程度的他,在香港买到了巴金先生的《灭亡》。以“觉醒”和“反抗”为基本主题的左翼文学作品,对从未接触过中国现代文学的黄运基来说,产生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并影响了他毕生的追求和奋斗轨迹。巴金先生的著作,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作者的身影。

       《奔流》的时代背景是1948年春到194910月之间。将故事发生的时间限制在一个相当短的时间框架内,这是构建长篇小说大厦的基本技巧之一。《奔流》在这一点上,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成功。这是这本书具有独特价值的所在。一个新生的祖国在万里之外,对海外华人社会所产生的巨大的感召力、凝聚力,以及冲击力,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鲜明的描绘和记载。

       而《狂潮》的时代背景,则跨越了50年代初到70年代初,大约20多年。这是中美关系由完全敌对到渐渐和解的20多年,作者的情感笔调,也明显由第一部的厌憎美国,变为融入美国。这转变,可看作是随着时间推移,作者的思想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与境界后的必然产物。”(程宝林的评论全文另发)

                               给华人留下宝贵画卷     

    《美华文学》主编刘子毅在发言中表示:“我喜欢读黄先生的短篇小说。《旧金山激情岁月》这部集子的作品大都是我主持《美华文化人报》时发表的,所以我是第一个读者。包括《杀戮者》、《情锁金门》等都是在典型环境中塑造人物性格。譬如大火中的描写读来心惊肉跳。还有对人道主义的关怀,也是一贯主题。《OK马之死》以新闻记者手法,简练到位。譬如OK马参加游行一笔带过,但政治倾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到晚年的种种,写出一个老华侨平凡的一生。”

刘子毅主编高度评价黄运基先生多年的创作成果,“他著作甚丰,长篇、中篇、短篇小说、政论、随笔散文都能来得,是多面手。给我们华人留下宝贵的画卷,为美华文学增添光辉的一页。我们大家喜欢看,不只是当作小说看而且是当华人历史看。他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相信他一部比一部更好。”

                                   克服异化的楷模                            

       读者张忠卿发言表示,在《美华文学》读了黄先生小说片断,对作品折射出来的人性光芒、对正义的执著追求、不怕高压不畏权势的精神很钦佩。作品表现了海外华人移民的艰辛历程。

       广东教育学院熊国华教授、旅美著名作家宗鹰都为黄运基新着研讨会撰写评论文章,作了书面发言。秘书长伊人宣读了熊国华教授的评论文章。(熊国华和宗鹰的评论全文另发)

       理事许培根发言表示,读了黄运基先生的作品很受启发,自己常常想到华人移民的“异化问题”。“中国过去有些文章介绍是马克思的思想,其实发明者是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再联想到黄先生,他移民海外已经很久,“异化”的时间比我们早,但他内心深处有意无意在克服“异化”。他每年都回祖国,说明他根本没有忘记自己的理念,不断地奋斗,不断地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他本色不变,始终保留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当然,他有经济上和政治上的条件。我们都处于一个异化的环境中,怎样克服异化?怎样帮助异化的同胞战胜异化?就要靠努力奋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黄先生是我们的楷模。

       《世界日报》编辑区维业以黄运基先生的《异乡三部曲》为题,赠送对联一副“奔流狂潮巨浪,小说信史长诗”

       副会长招思虹表示,我们的文学一定要融入社区才有生命力。老华侨都说,黄先生的作品写了我们的生活,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作家沙石表示,我觉得黄先生作品很有特点,每个作家都要写出自己的长处,像黄先生作品的特点在于“草根性”。就像我们读鲁迅的作品而感受到“乡土性”一样。再一个感受深的是,黄先生自幼移民美国,还能用中文写作,写这么长的作品,很不简单。

                                   具备了史诗的气魄                      

       副会长吕红在发言中表示:今天我们在这里举办黄运基先生新着研讨会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不仅对作家本人是鼓励和肯定,对美华文协成员也一个激励。多年来,黄运基先生坚持不懈苦心耕耘,以一系列反映在美华人生活状态和心路历程的文学作品,在海内外文坛上引起广泛的关注。从2003年至今,他推出了两本新着:长篇小说《狂潮》和中短篇小说集《旧金山激情岁月》,标志著作家的创作水平又有了新的起点和飞跃。

       黄运基先生的创作特点之一是,他的长篇具备了史诗的气魄。叙事的宏大与细节真实描写相交,个人命运始终与整个社会大背景紧密相扣。分析一个作家的作品首先离不开当时的时代背景和作家本人的独特经历。《异乡三部曲》整个时间跨度从20世纪40年代末直到今天。作为第二部的《狂潮》所表现的内容也涵盖半个世纪来社会的急遽变迁、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风云变幻。黄先生以他长期在媒体历练的新闻职业敏锐独到的眼光,将个人曲折坎坷的经历与社会历史变迁相融合;铺陈岁月风霜、刻划移民生涯的种种磨难;并以他非常的勇气及具有穿透力的笔,犀利的指向有违美国自由民主精神的形形色色林林种种;非同于时下一般人对时事政治的冷感,使他的创作超越了一般叙事类的移民文学,而具有了社会历史学的深度和广度。

       创作特点之二是,在先锋前卫等主义思潮迭换、风起云涌之时,他始终坚持现实主义创作之路。中短篇小说集《旧金山激情岁月里》是对作家多年创作的成果展示。其精粹凝练、含蓄隽永的风格魅力在第一篇题为《寻》的小说代表作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该小说以倒叙的笔法,表现一个在美国生活困顿的中国留学生,不经意邂逅了一个美国女郎,孤独中发生了短暂的心理碰撞。描述细致而简洁,通过人物的语言、动作、表情折射人物内心。留学生借钱帮助女郎,其间微妙的矛盾心理及态度变化,自然细腻而传神、逼真而深刻。尤其结尾的感人,不仅是女郎寄回二十元钱的支票和她的信,而是“我”的迷惘迷悟:何日是归期?这一笔,无疑深化了小说主题。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作家为了追求语言的独创性丰富性,往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寻》这篇小说,无论在主题开掘、语言的提练、角度的新颖匠心独具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任何技巧的东西都不能取代作家生活阅历的丰厚和思想的独到深刻。尽管在“各领风骚”的文坛,某些小说可能会凭着技巧、凭着香艳情节哗众取宠一时,但真正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仍然是作家根植于生活土壤的优秀之作。

       自黄运基先生新作问世后,多位资深评论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作家仍然保持冷静和客观,执著追求。他认为长篇小说愈到后来会愈加复杂深刻。从华侨移民海外的历史来看,从受歧视压迫到追求平等权力的梦想、到华人逐渐融入主流社会,今天又有了新的发展。他希望透过真实的描写来深刻反映这个变化中的现实,让作品带来全新的意义。透过黄运基先生多年的创作实践和成果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异乡”第三部曲《巨浪》中他将为广大读者呈现出海外华人移民史中更多令人振奋和令人思索的内容。让我们拭目以待!

                            独立独行的理想主义者

       会长刘荒田发言称黄运基先生是:“特立独行的理想主义者,移民文学的领军人。”黄先生身兼多职:“作家、企业家、慈善家、大学客座教授”,一生经历富于传奇色彩。同时又是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为理念可以奉献生命。黄先生的理念也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地修正和超越。从办报到写书,经历过多年风风雨雨,他是华人移民作家“北美军团”的领军人。《美华文学》独资办了差不多十年,当然也获得了很多的义务支持。黄先生的作品时间跨度长,是历史的见证。读者能从他的作品中源源本本看到,历史的每个场景。最吸引我的是6070年代“嬉皮士”运动,当时在中国是“红卫兵”运动,轰轰烈烈的。在书中都有反映。

                            下笔有情言之有物

       前华商总会会长陈亲义表示:原本我没有资格在这里发言,但作为老读者,我从70年代看黄运基主编《时代报》时发表的政论文章,得出结论:下笔有情。对中国侨胞之情、对家庭、对朋友、对生活充满真情。如果让我总结,就是这个“情”字。不一定有特别的文字技巧,但言之有物,让读者产生共鸣。不论是政治还是其他文章,都有很深厚的感情。

       黄运基先生表示,我今天很感动,非常感谢美华文协的同仁为我举办作品研讨会。这不光是我个人的荣誉,也是美华文协的新起点。我总结自己,通过文学来反映美国华人200年的历史。我15岁移民来美,到现在50多年,经历很多。希望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华人的定位:从华侨到华人,从落叶归根到落地生根。还有,我们怎样看侨社的变化?我都希望文学作品反映出来。老华侨的想法在今天的变化是什么?我们是美国主人而不是过客,怎样通过文学手法来表现这个变化?我的长篇小说第三部即将动笔,怎样表现好,提出来给大家参考。

       在发言中,理事高德蓉对黄运基先生能从会长位子“退下来”潜心著书表示高兴,同时对他身为广东人、从小来美国却能讲一口流利的国语表示钦佩。参加会议的还有文协副会长阙维杭、财政郑其贤、理事梁应麟、会员尔雅、伍可娉、邓治权、李焕光、觉虹、马浪萍、名门出版社主编安也、翻译家刘永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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