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风情系列短小说之二

　　　　　　　　　　　　　　我那可怜的古老师


　　曾经教过我们数学的古老师好古（湘土语：呆板＼不灵活的意思），他是我们学校惟一上过师范的高材生，不像别的老师，有的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当上了学校的老师。古老师就成了老师队伍中的佼佼者。他不但课教得好，脾气也好，没有一点高材生的牛气，相反，他为人很随和，没有老师的架子。只是有时我们不听话，又不收敛时，他就唉声叹气地走到教室门口，往门槛上一蹲，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着——这样倒才能使我们懂得点犯忌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古老师是心里有事，心思不在教学上了。他一直暗恋着给我们教画画儿的向阳老师。人如其名，向老师是城里人，人唤“向阳花”，高高的个头——比古老师还高出一大截，留着齐耳的短发，她应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女人，但脸很生动、鲜艳，并且时时显出默默欢乐着的光采——这是一种即要和爱人相恋的处女的特色。一副健康向上的样子。怪不得惹古老师喜欢哩！

　　因为是从城里下来的，向老师为人有些傲气，惟独对古老师热情——认准他是上过师范的高材生，当然，向老师的多余热情，导致了古老师的暗恋……

　　直到有那么一天，向老师和城里的一男子要结婚了，古老师才如梦初醒，痛苦不堪，上课时更没有了精神，一个劲地抽烟，但脾气没变，面对我们，发不起火来，使我们更加放任自流，学不起数学来。

　　我们当时年龄太小，弄不清男女之间恋爱婚嫁的事，只听说最后的一次——实际上也是第一次古老师向向老师求爱时，却遭到了向老师的婉拒，无疑，这件事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好在不久古老师又和附近一个学校的女老师好上了，古老师那一阵子才精神了些，她叫王小瑛，是个民办老师，号称方圆几十里的一枝花，听说，是她看上了古老师，主动托人提的。当然，古老师也犹豫过，因为他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已和他人结了婚的向阳老师，不过，也许是无奈的缘故吧，古老师后来还是和王小瑛谈了下去。

　　王小瑛的气质当时震慑了我们幼小的心灵。我反正把她当成了心目中的偶像，当成以后寻找媳妇的标尺。按村里人的话说，这才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一对。记得当时的古老师很是神气了一阵。

　　那时我才十一、二岁。

　　不久，我转了学，以后又参军去了，对古老师他们的情况不甚清楚。直到多年后，我回到村上，一下子便想起了先前的古老师，于是让人带我去看望他，可我大娘她们硬不同意，说是古老师早神经了，癫子一样的人了，原因是受不了感情上的刺激，免得自讨冒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震惊之余的我忍不住地想来到老师住的房屋。于是，晚霞刚铺开的时辰，我提上几件呷用的东西，独自一人踱了出来。

　　油漆斑驳的大门，挂着的是一把锈渍斑斑的大铁锁，虚掩，移步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墨墨的帐子。

　　“么子人？”

　　突兀冒出的声响骇得我一大跳。但我还是从这苍老的声音中意识到瘫着在帐子里的人应是当年的古老师了。

　　“是我，李小兵，曾经惹老师生过气的一个学生。”

　　屋子里漆黑一片，打开灯也是昏黄的，不仅昏黄，而且安静，我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这老屋单门独户，没有甚么人来往，也让我感慨有一丝阴森之气，黑暗中仿佛有两只空洞的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学生？是谁？……王小瑛她死了，我也要死了……你们都不要来罢。”

　　听罢，我的眼泪竟要夺眶而出。

　　挪步出门之际，我才感到天昏地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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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这才听说王老师后来是让人给害了，害她的人是县里一个甚么书记的恶崽。据说是是看上了王老师的美貌，想方设法欲霸占她，但王老师究竟答没答应呢，不晓得，只是说最后回来时竟咽了气，也有人看到当年漂亮的王小瑛老师连裤子也不知甚时辰被人给扒下了……

　　但这事好像直到今日也没个说法。

　　古老师究竟是不是为这事儿发的癫呢？我也不晓得。

　　后来我又想，古老师毕竟不是电影中秋菊那样厉害的角儿，是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忠厚老实而又孱弱的小人物，发癫儿便是情理中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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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现实中类似这般的忧愁惨案就发生在湖南湘潭市区＂黄静老师裸死案＂，网上可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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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不随便哭,但在大陆有时想哭，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