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城的罢了先生推荐我来美华论坛读一读李国参先生的作品。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想一下子被这里众多的好文章吸引住了。读过国参先生的《小记返母校》,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就读过的学校。
由于文革的原因,我只是正式的上过小学和大学,而没有正经八摆的上过中学。上初中时,正值文革,记得那时先是看看附近北大清华的武斗,看看斗争王光美,然后是去学农学工,再往后就是卷起铺盖上山下乡。待到再迈进学校门,已经是78年考进大学了。
我上的大学在全国来说是一所很不错的,排名很靠前的大学,而我就读过的小学却是一所默默无闻的小学,况且它现在已经都不存在了,但我还是非常怀念它。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在文革开始时,我已经在小学里接受了完整系统的六年教育,十二年以后,我是不会考上大学的。
国参先生文章中,对母校的自豪,对母校的深情,对老师的怀念,对老师的敬重,溢于字里行间。正如国参先生在文章结尾所说,我不幻想年青,我已不再年青;但我盼望拥有一颗年青的心,换得白髮童颜,把我心留在学园里。
实际上正是这样,每当我回到北京,路过已经不复存在的小学时,我都要在我的母校的遗址旁边多停留一会,多看上几眼。
我的小学有一个有点怪的名字,叫老虎洞小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因为它所处的那条街的名字叫老虎洞。它就在海淀镇上。现在这条街已经没有了,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恐怕都不多了。可我要是和你说北京大学,你一定知道。我的母校实际上是离着北大最近的小学,和北大就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北大南门的那条从中关村到海淀的马路,从小学后门出来,过了马路就是北大的南门,它比北大的子弟小学--北大附小,离着北大还要近。从学校向西,向着海淀大街的方向走两分钟,有一条胡同,叫军机处,就是当年清朝的总参谋部。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就住在那个胡同的一座院子里。再往西走几步,就是海淀的西大街了。
国参先生对他的母校有着有着详尽的描述,与其说是描述校园,更不如说是对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时的回忆。我的母校当然没法和崇雅中学相比,但是,正如儿不嫌母丑一样,我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母校设施简陋,校舍破旧而嫌弃过她。学生对母校的怀念是不会受物质的条件影响的。
老虎洞小学建于上个世纪50年代初,到了80年代,因为建设征地需要而撤销。学校的校舍以前原本是一座真武庙,进门是一座影背,绕过影背,正面坐北朝南是大殿,左右各一座耳房,两边各有一排东西向的厢房。绕道大殿后面,是操场,操场旁边有几座新盖的教室,所有这一切,就构成了学校的全部建筑物。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就是学校的全部学生。那时,小学只上半天。
从操场上,可以看到马路对面北大的楼房。操场的这一边,长着十几颗枣树,每年开学的前一天,老师们都要把枣打下来,同学来报到的第一天,每个人发一茶杯枣。那枣特别甜,以致我都舍不得吃,要拿回家和家人分享,以示这是我上学得来的。
我当年上这所小学,也是阴错阳差。我家住在中关村,可是因为我的生日是在九月一号以后,中关村小学不收我,要让我再等一年,可是父亲觉得还是早点上学好,不知怎么和老虎洞小学一说,就收了我了。其实周围名气响亮的学校有许多,中关村小学,八一学校,北大附小,但那时也没人谈什么好学区坏学区,我也就老老实实的从一而终,在这里上了六年,根本没有想到转学的问题。后来我常和父母开玩笑,说当初若不是早上这一年,说不定就可以不上山下乡了。父母的回答是,那你今天也许就不是这样了,你的人生经历不一样,你的性格说不定也不一样了。我自己也承认。
国参先生在《小记返母校》里回忆了他的校长, 他的老师。这使我也想起了我小学的校长和老师。一般讲,老师教过的学生太多了,大多记不住学生的名字,而学生往往还能记住许多老师的名字。我确实还记得许多老师的名字。我还记得校长是个女的,叫张琦。 张校长的丈夫叫刘晓春,是八一学校小学部的校长。最令我惊讶的是,小学毕业十多年后,当我从农村回到北京,拿着档案到街道的知青办报时,知青办的主任竟然是张校长,而其她竟然一下子叫出了我的名字。不仅如此,她还一下说出了好几个我们班上同学的名字。说到文革中有几个学生打过她,她是那样轻松的一带而过,好像挨打的不是她一样。一晃又是近三十年过去了,不知张校长还好吗?
我记得上小学时,教育经费并不是很充足的。学校里就组织学生勤工俭学,给附近的一座糕点厂砸核桃,全校师生砸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核桃,用挣来的钱把木头黑板换成了玻璃黑板,大家上课不用再吃粉笔灰了。
那时的教室是没有清洁工来打扫的,每天放学后,留下一组学生打扫卫生,擦黑板,擦桌椅,扫教室,扫院子。大家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等我到美国读研究生,和美国学生讲要给老师擦黑板时,他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校长治校是很严的。学校里有一位工友,负责给大家烧开水,冬天烧炉子。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开玩笑的管他叫了一声“老张头”,被张校长听到了,她让这个学生在全校大会上作检查,她要让我们这些孩子知道,不管他是老师,还是工友,不管他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你都要尊重他。
国参先生在文章里还回忆了他的几位老师。每个学生心里都有几位记忆最深的老师。我还记得我六年级的老师叫吕明明。那时她才不到三十岁,带着一副白色的眼睛,上课时一丝不苟,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多调皮捣蛋的学生到了她的班上,都会收敛起来。而到了下课时,吕老师又能和学生们玩到一起,玩到开心时,你能看到她和同学们一起哈哈大笑。
记得刚刚学过古文“苛政猛于虎”时,其中有一句,“夫子轼而听之,使子路问之”,当大家知道夫子可以是老师的意思时,私下里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吕夫子。
吕老师确实是教学有方。小学六年级要准备考初中,那时虽然不像现在这样追求名校,但不少人还是暗地里摩拳擦掌,把目标对准清华附中,一零一中学。六年级开始没几天,吕老师就在黑板上写下了一百个作文题,告诉我们,这些作文题,只要你们写了交上来,我就一定替你们批改。后来虽然因为文革而取消了考初中,但我还是觉得在六年级里受益匪浅。
学习文言文时,她要求我们每一篇都要背下来,告诉我们,只有背下来,熟记于心,才能更好的理解,才能在用的时候信手拈来。直到现在,我现在还能背出《为学》,《刻舟求剑》,《守株待兔》,《木兰诗》,《鹬蚌相争》这些古文来,都是那时学的。
一晃离开人生中的第一所学校已经四十年了。当年的学校已经不复存在,当年的老师也没有了音信。我不知道,我的母校是否出过什么名人。这对我来说,并不十分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我人生启蒙时的第一所学校,他给了我知识,教了我做人。
国参先生回忆母校的文章,一往情深。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果每个人在读过李先生的文章后,能写一篇文章纪念他就读过的学校,回忆一位教过他的老师,那将不失为是对母校,对老师的一份怀念和一种回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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