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3)
米家珍怎会来到集体宿舍找到江东水,是半年之後。像他初见她时一样,依然手抱那只蓝花小布包。对於米家珍怎样找到他,又怎样控诉起乔治毛,他莫名其妙!在那样的环境,米家珍夜闯痞子们和他的住房,实在不可思议。
她抱住他。他感觉她浑身都颤抖,哭得如泪人。
「说话呀,为甚麽?」
「乔治毛强暴我。」
「真的!?怎会呢?他像妳父亲。」
「那夜他灌我喝酒,说为我去美国饯行…」
「衣冠禽兽!小妹子,是我害了妳。」他惊悟自己聪明又胡塗。
「救救我啊江大哥…」他感觉米家珍在他怀里颤抖颤抖。
「问题就在我们怎样救自己?」然而怎想也好,已跳进命运陷阱了。
他才看到米家珍打开小布包,向他解开那面洋镜子的秘密。而他拥住米家珍,拥抱的就不止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人生偶然的邂逅,对米家珍的关怀是人性化的;而关怀在不知不觉间流露的人道精神,承受了米家珍的痛苦经历,和她青春期的噩魇压迫。也就是这缘故,拥抱米家珍,和安抚米家珍,感觉那末清晰,又那末迷糊。小镜里,他望到米家珍如梨花带雨,让他见到一幅镜花水月景致…他思想她被命运出卖的童年和身体,变成小女人的痛苦经验,和自己苦难经历那末相近,历历在目…
我拥抱米家珍的身体。她哭泣如呻吟。她喃喃自语「母亲」?哦… 他彷彿看到她的身体下沉,沉落透明的水底。河牀闪烁透明的鹅卵石,游著小小花肚鱼。还看著自己赤裸身体游泳。突然,一条花肚鱼啄啄小鸡鸡。就在新奇的感觉中看望腿间小鸡鸡贲昇起如啄食的鸡冠头,快感流动浑身。闭住双眸享受最初来到少年身体的快感。就在那快感高潮欲爆发时,看到从未谋面的父亲站在水镜边缘。父亲就在河岸上招手,并且说:东水我囝,你要做个男子汉呗。陌生如父亲,为甚麽在我最初享受少年身体的快感,突然来到我面前?…对於女孩子的身体,我好奇居多,怎样体会快感,还是偶然。我从未见过女孩子身体…
而拥抱如小妹子的米家珍,他和她都是天涯沦落人。我拥著泪人儿米家珍,感觉了她的颤慄,没丝毫的快感,他好像是她的大哥如母亲。然而这个混血小妹
子的生父是哪个国家人?改革开放引来世界潮流,也引来世界嫖客走进要钱如命
的中国女人世界,把贱卖身体的米家珍母亲埋没了。
…而我为甚麽会突然看到素不相识的父亲?父亲死亡时,我还未诞生。关於 父亲的故事,後来母亲这样说:你父亲没出息,孭著历史包袱死亡。将来为 自己争口气,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啊,孩子。…我竟在儿戏之时看到父 亲。天涯沦落人米家珍,给我的人道情怀也在瞬间昇华。而我深知她视我如 救命恩人。我欲相救却无能为力,痛苦和沮丧已给娥媚孃和乔治毛贩卖了。 结果,我和她邂逅於共同命运迎来的挫折…
後来,就是他同娥媚孃相对的情景——
「这原本是个很美的爱情故事。」娥媚孃说。
「谁的爱情故事?」他说。
「你们呗。」娥媚孃说。
「妳和乔治毛是甚麽人?为甚麽编织这样的恩人和强盗故事?」他说。
「我并未陷害米家珍。我是女人,为甚麽陷害米家珍?」娥媚孃说。
「乔治毛呢?我恨透妳那个美国丈夫!」他说。
「我要结束北京饭店去美国,离开乔治毛。我不能原谅他。」娥媚孃说
「我要见乔治毛,看这个毛泽东研究家怎算人样!」他说。
「乔治毛就要见你。他要成全你们。」娥媚孃说。
「成全甚麽?」
「如果你答应他条件,他愿意送你俩去美国。」娥媚孃说。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娥媚孃说。
「我凭甚麽相信?」
「江东水小弟,我能救你和米家珍,就因为我是中国人,我不会出卖自己同胞,希望你瞭解我,我和你们一样身不由己。」这就是娥媚孃离去时说的。
江东水望著米家珍羞耻地垂著脸。
「大哥,我不会孤单单去美国。」米家珍说。
「米家珍小妹妹,我不会让妳离开我。」江东水说。
米家珍凝视这面镜子。
「有朝一天,我要找到母亲,把镜子还给她。」米家珍说。
「天下没有像她这样绝情的母亲。」江东水说。
「妳父亲没有资格做妳父亲。妳父亲是谁?」江东水说完,才觉得自己问得幼稚。
「人家说他是母亲老相好,不是我父亲。」米家珍却说。
「人家说母亲想嫁他来美国,但他返美国後没有回来。」米家珍说。
「这面镜子是他买给母亲的礼物,我要还给母亲。」米家珍说。
米家珍再没说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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