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啤酒般的淡（二十首）
◆ 姜了
0■书屋开业
或许只有巴掌大一块地方
却有着手掌的
温暖
走在冬天的街上
我想握住
一双手
2■石膏像
半身的石膏像表情沉默，像在永远思考
丢失下半身不能行走，脸上有无穷迷惑
失去血液，上半身一直苍白
在灯光照射下
石膏像满足于背景。石膏像沉默在纸上，成为明暗的线条
沉默像胶粘住素描人的嘴，素描人的目光来回碰撞石膏像
3■寻找浪头机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在丹东念书，寻找过浪头机场
冬日的下午天色阴沉
周围的矮山，铁青着脸
它们为不再长而苦恼
到了浪头镇，镇上没楼房一切陈旧。听说机场离此还很远，我打消了去机场的念头
4■路上
路上运兵车驶过
种猪们表情平静
他们又要奔赴前线
与新对手作战
有人对车上的士兵
充满敬意
对他们行注目礼
士兵们没有全副武装
他们永远使用一件
老式武器
一路上士兵们表情从容
作战是他们的使命
路上很多人目送他们
5■屠宰厂播放《安魂曲》
终于理解了它们
死后
我们播放哀乐
我们早已自己理解了自己
6■上帝造人
上帝仿照自己造人
最终，一个也没能成为上帝
上帝停止造人
人只好，自己造自己
7■熊
熊的头颅巨大，目光平淡。什么也不想时
感觉熊像兄弟，会慢慢向熊走去。什么都想时
只愿观望。甚至，想像一盘熊掌
8■零度
冰水混合物，水想融化冰，冰想冻结水。
冰水混合物
冰水不再有想法
冰水混合物，前所未有地冷静，也很暧昧不清。
9■车过遂道
黑暗了一段时间。如果车厢里没开灯，一些人心思活动
像火石开始摩檫，但不至于着火
车厢里的灯确实亮着
脸上像车没进遂道以前一样平静
车出遂道
谁也看不出谁有过
异常的呼吸
10■旅途
西宁到格尔木
一路颠簸
途中吃饭，同车的两个和尚，只吃方便面
格尔木下车，其他人满身尘灰
小和尚脸上一尘不染。两个和尚要去布达拉宫，我去了花土沟。
11■2004年11月1日
外面冷风冷雨，室内有点温暖。这一天送了暖气
就要被冬天含在嘴里的一只苍蝇身体虚弱
下一年这一天还会送暖气，也许不会是冷风冷雨，我也许独行在外面
那样我会及时怀念室内的一只苍蝇，也会想起暖气片里的水很舒服地响动
12■苍蝇
苍蝇在室内过冬，它们任意选择睡床。几只苍蝇散漫地
飞舞
苍蝇始终在室内。一冬都翅不出户。几只黑色的小东西
想在冬天活命。它们在床上安睡，我不打扰他们。它们在餐桌上空纷飞
如果它们愿意休养生息
我可以打开酱桶
你们随意
13■皇帝
那些家伙
被流放到荒岛
他们偷偷带上补药
他们开始原始社会
从前的王朝
像一浪一浪的海水
撞击礁石
岛上的鼠类散漫逍遥
他们捡着几只老死的老鼠
回去一起分食
他们手拉手
站在岸边
有幸目睹海市蜃楼
一个家伙
踢了两条交尾的腹蛇一脚
就这样
那家伙死去
他们在原始社会生活，晚上美人鱼爬上孤岛，他们讨论：这个东西吃掉还是与之性交？
14■种药材
我们种
一地药材
卖给
药材贩子
我们种药材
不给别人治病
我们不懂中医
不会给别人治病
我们种药材
不为自己治病
我们从来
不知道自己有病
种药材
种药材
我们为了挣钱
只把药材
卖给药材贩子
15■做点什么
在天地间的大医院
不少人像医生，匆匆走过。他们表情冷漠
我想拉住一个人，问问：既然宣判我得了绝症
剩下的时间，我还能做点什么
16■简单的抒情
一个很小的小孩
吃一个苹果
说出这苹果太好吃了
我会碰到一个苹果，一个简单的苹果，但我不再抒情
我只是吃下苹果
不再抒情
17■雪后
雪后
清爽而短暂 一片雪花，难忍阳光
的亲吻。归于无形 雪后，世界像一个
冰美人
让人邂逅。
18■乳房
你在暗处
很美
独自尊贵
有一天
春光明媚
你呈现完美
更加尊贵
19■深度睡眠
看完露天电影，被抱回家。躺在火炕上，既不回想银幕下
人头攒动
也不回想一场电影
是小孩
我就沉沉睡去。深度睡眠成为记忆。浸泡在水里
顺水漂流
只是
顺水漂流
20■人如此独特
人如此独特，是光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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