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文本]《[COLOR=blue]又一个芝加哥蝉季[/COLOR]》                                                        作者:[非马] 
 
[COLOR=blue]不容你有片刻的怀疑 
上帝造耳朵 
就是为了听这一场 
热烈精彩的生命大辩论 
 
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 
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 
 
孤寂孤寂孤寂 
欢喜欢喜欢喜 
 
寂─喜─寂── 
 
叽───────────[/COLOR]  
 
诗题‘又一个芝加哥蝉季’就已经给出了周期概念,值得反复玩味。我相信,说周期不如说隐约含有中国哲学中的轮回意味。而蝉,更是古典文学中知名的符号。做为抒情主体而言,对一个异地蝉季的感悟,除非归结到生命况味的独特传递,还有什么更令读者有所得呢? 
 
开篇直接进入,不做铺垫。(简洁的要旨。也是我读到的非马先生诗歌作品的特色之一。) 
 
[COLOR=blue]不容你有片刻的怀疑[/COLOR] 
 
当蝉声忽起,感性认识占据主导。这个肯定句描述诗人当下还来不及理性思索的状态。暗和真实情景。几乎就是同时,感悟主体就迅速调动起生命际遇中的经验、思索、和想“道”而又无以言说的情绪—— 
 
[COLOR=blue]上帝造耳朵 
就是为了听这一场 
热烈精彩的生命大辩论[/COLOR] 
 
从蝉声归结到大辩论,虽未给出感悟的传递(姑且称为‘结论’),但喻体的选择给出了指向。而无庸质疑的语气,使读者产生了阅读期待。也为下面的‘说’‘不可说’做了预设。 
 
接下来我读到了非马先生在诗中很少运用的句式:一连串对比强烈的词压缩进具有古典律诗对仗性质的两个长句. 
 
[COLOR=blue]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 
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COLOR] 
 
两个长句在气韵上有一气贯通之势,而内涵上又有戛然而止之感.——似乎是对蝉季大辩论感悟的和盘托出。它最终归结到两个词:孤寂和欢喜. 
 
如果从寻求意义的角度,我们无疑会接纳到这样的信息:黑暗土中十七年孵化的漫漫孤寂,是无奈的,像苦难,像前世的回忆.而它换来的正是这一季的:天日下短短几天却无止无尽的欢喜.它虽然短暂却是快乐的现实的今生. 孤寂是"因",欢喜是"果". 
 
至此,作为读者,我们完全可以说,阅读以及从阅读中获得的共鸣和快感——传递与领悟—— 
已经完成. 
 
然而,果真如此吗? 
 
诗的第三节是在第一节给出的指向上,对大辩论的声音模拟和对第二节两个词的强调。 
 
[COLOR=blue]孤寂孤寂孤寂 
欢喜欢喜欢喜[/COLOR] 
 
而第四节看上去是对第三节的简化: 
 
[COLOR=blue]寂─喜─寂──[/COLOR] 
 
但请注意,这并不是简单的简化。虽着蝉声的起落,孤寂与欢喜似乎连成了一片。大辩论本身是对生命的无限眷恋。如果说孤寂和欢喜在这里还可以从含义上辨认,不如说逐渐模糊了界限。从而我们有理由怀疑:究竟孤寂和欢喜谁更精彩?这个疑问直至诗的最后一节,整首诗的立意才真正呈现在我们面前。 
 
[COLOR=blue]叽───────────[/COLOR] 
 
这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言法。我还从未在一首诗里见到,一个词,一个纯拟声词对立意的表达如此重要。一个“叽”字产生的延续音,将孤寂和欢喜合二为一,它完全消融了第二节用强烈对比给出的含义。 
 
墨西哥大诗人帕斯说过,(现代诗)即是语言的毁灭,也是语言的创造——摧毁了文字和意义:沉默的领域。 
 
本诗在最后传达出了一个智者对生命感悟的无以言说的部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作为读者,我已无法阐释。不过我倒愿意妄自揣测一下:回过头来我们再看孤寂和欢喜两个词,虽然我不敢肯定是佛教用语,但我认为暗合了佛家的大智慧。从这个角度重新审视这首《又一个芝加哥蝉季》,很像一桩禅门公案,不,它就是一次对生命意义的开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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