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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ng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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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公子重出江湖之
     三尺白綾(上)
     
    曾寧
     
     
    百年不遇的旱魃在美华庄的土地上肆虐。
     
    整整三个月，伊人湖素日波光粼粼的水面日逐萎缩，桃花林桃花落尽，林中片芽不长，湖岸寸草不生。
     
    美华庄内大方场，舞台上，舞曼西楼面戴傩具身穿大红舞衣，在阳光下旋舞，有如一朵火球。她手扬绿枝为美华庄祈雨，台下，一群白衣民众匐伏在龟裂的地面，油汗闪亮。他们一任烈日烧炙，口中喃喃念诵祷词，汗水滴在土上。贴近人群听听，吱吱声如细雨，那是大伙的汗珠滴在地上，汗珠着地，旋即化为看不见的烟。
        美华庄议事堂的花厅内，刘大善人恍恍惚惚地来回踱步。完达山正在慷慨陈辞：“……现在，天显异象，因为美华庄有冤情！”
        沧海一笑跟着附和：“大旱之后就是大灾，要查清美华庄最近是否有无头冤案！”
        文刀比毛躁的小伙子们沉着，只见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发话：“最近美华庄的传下密杀令，要处置四大公子，想来此事已全部落实……这件事，是否全部办妥当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作答，明玉道长环视四周后，慌忙地问：“伊人呢？她怎么没来？”
       刘大善人没有回答，眼光忧郁地投往美华庄后的高山上。
     
    (一)
     
       美华庄后有一座山，叫燃烧山。
       从前这山上林木蓊郁，远远望去青黛逶迤，与伊人楼前的碧波以及林里照眼的桃花相映成趣。常常，林子里跑下来一些野兔、松鼠，还有狐狸……
        美华庄人都纳闷：“这座郁郁葱葱的山为何叫燃烧山呢？如今，老天爷使它名副其实了－－大旱中，燃烧山褪去葱绿，漫山遍野一片衰草的萎黄。到黄昏，斜阳更在干草上“纵火”，使坡上坡下涂上一层水波一般浮动的金色。
       罡风过处，远看似在燃烧的干草低垂，一条不起眼的缝隙显露，近前看，这缝隙越到深处越宽，原来是个山洞。
       山洞内一枝白烛忽闪着，床铺桌椅俱全，还储存着水、食品和绷带等常用药品。
       一身白衣的伊人，瞪视桌上，若有所思。她身边的男人，一袭丹青色长衫，他胸前有血迹，似乎受了伤。他正在调制药品，为自己敷伤，这汉子就是大雪。
        大雪感激地望着旁边的女子，说：“伊人，我自己来敷药吧……你奉命密杀另三位大公子，却留下我的性命……”
        伊人心事重重：“我那一剑正好离你心脏半寸，很险！你好好调养。今年我进庄十周年，大善人知道我留下了你，他不怪我，他说了，待半年后事情平息，他出面向大家说明，然后，你继续负责庄内事务。”
        大雪殷勤地斟上茶水，递到伊人面前，柔声说：“你每次来送药品食物，辛苦得很，可不要让他人发觉了。今天天气炎热，我在你茶水里加上薄荷，你喝完早些回去。”伊人脸蓦地红了一下，接过茶水，抿一口，脸更象涂了胭脂。
        伊人把茶杯放到桌上时，眼光落在大雪的床铺边，一支崭新的大红珊瑚钗非常醒目。
     
    二
     
    夕阳渐渐收尽余晖。
     
    红霞缓缓向夕阳靠拢，即将完成最后的叹息，乌云如墨笔，为天空勾勒将临的黑夜的苍茫。
     伊人在山间，走得有些急促。
     刚才看到的珊瑚钗令她心神不宁，她努力说服自己：大雪正值壮年，身边无伴，自己与大雪一无海誓山盟，二无男女情事，身为好友，应为大雪着想，帮他物色对象，张罗婚事才对。
       天色暗下去，伊人感到浑身冰凉，她靠着一颗枯树站定，望着刚刚路露面的远星，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袭来，她感到胸口似被人重重击了一下，随即，功力开始外泄……
     
    “呼啦啦”……
     
    两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一个是蒙面人，一个是……她的老朋友罢了。
     
    两人手里没有武器。
     
       罢了的服饰让伊人看了想笑，大男人竟然浓妆艳抹，头插大红花，上身绿袄，下身红裙。伊人看着他发青的腮帮子，想替他搽上两痕胭脂。

       伊人没笑出来，罢了倒先哈哈笑了：“伊人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伊人心里一紧：罢了在跟踪自己，那么大雪的安全堪虞！他剑伤尚未复原……而且，罢了如此装扮，一定是想混进美华庄，坑害女眷-----
     
        伊人想抽剑，手却颤抖着不听使唤！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的功力正在流失！
        罢了翻脸，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伊人，今天，我是来为你收尸的！给你时间，让我们听一听你的遗言罢。”
        他身边的蒙面人纹丝不动。罢了暗里在手心扣好四颗蜂针。伊人仰天轻叹：“你用什么方法弄得我的功力流失的？”
        罢了哈哈大笑：“不出所料，你果然要问这个。” 他捅了捅他身边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一掀黑巾。
       黑巾飘落，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
        伊人盯着那人的脸庞，这张脸，她从不敢仔细看，偶然偷瞥一眼，一阵羞涩会令她无所适从。
    伊人没有过分惊讶，她已无力吃惊，只站直身体，想随风飘逝。
        罢了继续大笑：“他给你的薄荷水，知道是什么？是五更断肠散。那支红珊瑚钗，知道是给谁的吗？是给九娘的聘礼！”
       大雪一直没有出声，此刻他避开伊人的眼睛，低声说：“我知道，你已物色九娘将来当美华庄的接班人……本来，康王爷让我色诱你，我事先不知你早就与花满楼订了婚，武林一直把你们当爱情典范传扬，我若插手，就会背上不义的名声……”
       罢了津津有味地打断大雪：“哈哈，我们就设下计谋，让你密杀四大公子……这样一来，你自知违背了武林道义，定会想到退隐，大雪顺理成章地迎娶九娘，入主美华庄，嘿嘿，我现在这装束，就是冒充媒婆去美华庄提亲……当然我们也得冒险，如果你公事公办，下狠心杀了大雪，我们前功尽弃。大雪说你不忍心作得太绝，果然果然！”
        月亮破云而出，黄晕略带桔红，为山谷带来一丝清凉。无声无息中，一群黑影围住这三个人。
        明玉飞身过来，扶起伊人：“大善人估计要到了，让我们来救你！”
        钩镰枪大吼：“好个大雪，就知道你是奸细，如果不是伊人处处护着你，你焉有今日！”
        罢了环视周围的人，冷笑一声：“伊人，今天算你命大，不过，你武功全失等同废人！”
        罢了说罢拉起大雪往山上跑，激愤的人群要追上去，却见黑夜中，明玉一声惊叫。
         月光下，伊人抬头仰天，大口大口地喷血，黑色的血虹一般吐向黑色天空，再砸在干裂的土地上……
     
     
    (三)
     
    深夜，美华庄议事花厅
     
    完达山，钩镰枪，天用莫如龙，沧海一笑正对着山区地图指指点点。天用莫如龙对刘大善人说：“万无一失！他们现在蜗居山谷一隅，用火攻，定能收拾大雪和罢了！”\
     完达山说：“就算不烧死，也能烤死！事不宜迟，今晚放火烧山！”

    风中秋叶有些胆怯：“我们几个冲上去，活捉他们再说？”
     刘大善人一声不吭。
       伊人出现在花厅一侧。钩镰枪慌忙起身：“伊人，你来得正好，我们商议处置大雪和罢了之事，你来定夺吧。”
       伊人失血的唇颤抖了半天，没有言语，天用莫如龙催促：“伊人，你快点决定，天色不早了。”
     伊人转过身，一边往外挪动一边喃喃低语：“随便你们怎么办吧，只要别杀了大雪，他毕竟为美华庄立过汗马之功……”
        伊人踉跄而行，每一步似踏在棉花里，没走两步，晕倒在地上。大家慌忙上前，要扶起她，窗外一下闪电，亮如白昼，瓢泼大雨哇啦啦下来，美华庄消失在雨帘里。久旱的山川鲸吸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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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公子重出江湖之三尺白绫(下)
       
      曾宁
       
       
      白昼，暴雨倾盆，美华庄隐没在雨帘中。
       
      水花在林间泼溅，却遏不住桃花信，只见娇艳的一蓬蓬，耸动在青灰色的天空中。
       
      (一)
      伊人楼内。
       
      明玉将一碗药递给丫环，丫环将药一勺勺灌进伊人口里……
       
      黑色的液体从伊人的嘴角流出，她依旧昏迷不醒。
       
      开尔惴惴不安地和明玉交换一下眼神。

      (二)
      瓢泼大雨在山谷，如奔马疾驰。
       
          大雪凝望着山洞外密密的雨帘，左手紧紧捏着披风的纫边，右手紧握着那支珊瑚钗，满腹心事地自言自语：“九娘会不会有危险？”
          淋了雨的罢了，脸上的胭脂糊成一团，成了大花脸。他没好气地啃着一只鸡腿：“放心！她比你聪明！”
         大雪深情凝视着珊瑚钗，一声长叹。
         罢了嘴里塞满鸡肉，被洇开的睫毛膏糊黑的眼睛狠狠地睁大，白了大雪一眼：“没出息！”
       
      (三)
         美华庄伊人楼外，雨嘎然停下，檐溜滴答。
         沧海一笑兴奋地奔跑进楼。
         他将一砬药丸交给明玉：“大善人说，就这一颗了，这是穷他一生之力炼制的无情丹，加上瞎子的遗忘酒和爱情刀的碎屑，可解五更断肠散------这药只能维持一日的精力。一日过后，只怕-----”
          明玉迟疑地看看开尔，开尔果断地接过药丸：“能活一天也好！”
         火红的丹药纳入伊人口内。
         伊人缓缓睁开眼睛--------
         明玉与开尔上前去，伊人低声呻吟：“九娘呢？”
          开尔也柔声安慰：“九娘已经被关押，你不要着急，看你怎么处置她了。”
          伊人在开尔明玉的搀扶下靠在床背上：“请他们进来”
       
      (四)
        伊人，只说了三句话。
        伊人楼内伊人客厅
        伊人已经穿戴整齐，被小丫头扶着斜靠在贵妃榻上。
        大迫耍牡叮甏锷剑缀Ｒ恍Γ欤缰星镆洞故孜抻铩?
         伊人打破沉默：“释放九娘，九娘依旧是美华庄的新主。”
         完达山忍不住叫道：“她有通敌嫌疑。”
         伊人坚定地说：“美华庄只有恩怨，没有敌人。”
         窗外雨已经停止，隐隐约约黄昏已近。
         伊人从身边取出一张纸，对文刀说：“按照这个来处理我。”
         文刀一看后大惊，转向刘大善人，刘大善人瞪大眼睛盯着伊人：“伊人！！！------”
         伊人突然跪在刘大善人面前，紧紧抿着唇，不再出声。
        另几位抢过文刀手里的薄纸。
        上面赫然四个字：三尺白绫。
       
      (五)
       
          天边，深蓝的晚云一点点泛红，变紫，随后，绝望的墨色吞噬了夕阳最后一缕余晖。
         满树桃花绽放最艳丽的颜色。
          伊人楼，白窗纸映出伊人的身影。
          入夜，伊人身穿大红长裙，裙子上绣着大朵大朵艳丽的牡丹花，那是她亲手制作的结婚礼服。
           菱花铜镜前，伊人为自己戴上一朵珠花。
           旁边的九娘递上口红纸，伊人接过，轻轻在唇边抿了一下。
           准备停当，伊人开口了：“九娘，我身后，帮我做两件事好吗？”
           十二支大红蜡烛点燃，烛光在九娘俏美沉静的脸上跳跃。
          九娘抬头：“你放心！”
           伊人递上寸步不离的伊人剑：“第一件事，将剑埋了。”
          九娘微微一惊，还是接过。
          伊人楼外，各路英雄安安静静地聚集一起，白色窗纸倒映出她们的剪影。
       伊人淡淡地说：“第二件事，我送你一份嫁妆。”
       九娘吃惊：“我？你支持我和大雪结婚？”
        伊人点头：“你一定要团结大雪罢了，这两人将来会是你的左臂右膀！”
         伊人掏出一张玉牌：“我现在担心有人要谋害大雪，这张玉牌可保你们性命无忧。送给你当陪嫁。”
          九娘接过玉牌，见上面有“御制” 字样。反面则写：“免死牌” 。九娘眼圈一红，想问什么却硬生生地吞回去
          伊人的眼睛朦胧地飘向远方：“我相信一种传说，人死后不是上天堂也不是入地狱，而是走进一个生前设定好的世界。”
         九娘问：“那是怎样的世界：？”
          伊人微笑：“那定是最美丽的地方了，你自己的世界。你生前最爱的人会走进你的世界，从此不能离开-------”
         九娘追问：“你希望谁走进你的世界呢？”
          伊人忽然停顿了，一脸凄凉，一丝哀伤，一汪泪水立刻滚落……
          九娘刹时明白了，她正想说什么，忽见伊人渐渐的嘴角盈满笑意，似乎在陶醉，似乎在追忆。
          九娘又开始疑惑。
          伊人摇摇头：“不知道，听从上苍安排吧。”
       
      (六)
       
          今天是满月。
          蓝黑的天空遍布星星
          肆意绽放的桃花张扬在美华庄。
          伊人楼外，群雄肃立。
           白色窗内，伊人一身新娘的红衣，面对房梁上悬挂的三尺白绫。

           ……十四岁的伊人飞扬在秋千上……
           秋千飞处，所有白色花草扬成一团白银。
           深灰色的船坞上，白衣宫女们登船，伊人的泪水在眼睛里飞转……
           伊人剑银光冲天，伊人飞身上马……
           剑锋一闪，媚儿捂住中飞镖的喉管，脸上一丝欣喜，一缕惊愕……
           花满楼的眼睛如同温柔的泉水，忽闪着光茫------
           火光冲天，桃花林里每棵树宛如一枝火炬，伊人杖剑而立，沉吟片刻，然后上前挥剑拼杀……
          一道血光……血光飞溅，花满楼交出遗忘酒引-------

           此时此刻，伊人凝望着白绫，慢慢走过去------

           又是血……伊人砍断自己的左臂，美华庄五百壮士血撒土地……
          七把叉正在为伊人整理长发，伊人剑猛然刺进他的心脏，伊人毫无表情……
          大雪手握珍珠簪，似笑非笑-----
          血水横流，程宝林倒在桌上，白纸上赫然写到：再奏待伊人-----
          文取心面带微笑走向湖水------李兆阳惊慌的眼睛看着巨石飞落------
          大雪和伊人刀剑交会，双目互相凝视，周围白色竹子花凄然飞落，一群戴白色面具的舞者在他们旁边旋舞……

          伊人走向三尺白绫
          伊人楼外，伊人的剪影正与圆环交叠-------
       
      尾声
       
       
          伊人悠悠醒来。
          她发觉自己躺在鲜花缤纷的山谷，一棵开满紫花的树以美荫覆盖着她，脚边，一条清澈的小蹊潺潺流过……
          一匹白马从远方飞驰而来。
          伊人认出马背上的人。
      伊人向他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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