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生
禅 诗 理 歪？一
桥 流 水 不 流
手把青秧插満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南北朝。契此和尚）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南北朝。善慧大士）
上述两首禅诗，都有同样的一个与寻常不一样的歪理。插秧的时候，人是往后退的，可秧田却在不断地增长，这样可能比较容易理解退步原来是向前的道理。但是人骑牛过桥，怎么能看见桥流水不流的呢？这明明是歪理。
世界上任何的事物都是对立统一的。所以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对和错的，也没有什么是前和后，也没有什么是开始和结束。正如前人经常讨论的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就是鸡和疍那一个先，爷爷和孙子那一个年纪大。你可能会冲口而出地说，当然是蛋先，当然是爷爷的年纪大。这就完全错了。虽然是鸡蛋孵出鸡子，但是，鸡蛋不 是由鸡子生出的吗？那应该是鸡子先的了。骤然看起来爷爷的年纪当然比孙子的大，但是年纪大的爷爷，不早就是他爷爷的孙子的吗。这样似乎有点像白马非马的诡 辩论。其实我们再深入地想想，这就是矛盾法则里的相对论，和道家的物极必反的道理是一样的。庄子也论述过，泰山和毫毛大小的问题。大小是要在比较中得出。 泰山比毫毛大，可它又比天地小，毫毛比泰山小，可它又比原子和分子的大。同样的道理，如果你用桥为坐标，那当然是水在流动的，但如果是用水为坐标，那肯定 是桥在流动的了。日常生活中，我们也会有桥流水不流的经验。当你坐火车的时候，你坐的火车停靠在站台上，突然迎面驶来一列火车，火车开过来的时候，你可能 以为自己的火车在开动。
一天，天空晴朗 万里无云，家旁边的一座金色双子星的大厦巍然不动。忽然狂风大作，远处吹来一片浮云，从大厦的背后飞过。此时忽然觉得双子星大厦向我迎面扑来。为什么大厦 原来不动的，而现在又向我扑来呢？这和桥流水不流的道理是一样的。你用大厦为坐标，当然是云动，如果是用云为坐标，那就是大厦动的了。
禅诗并不理歪，理歪的正是我们自己吧。
禅 诗 理 歪 二
钓 鱼 为 什 么 要 直 钩？
唐•船子德诚的一首禅诗：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禅诗的首联就是说钓鱼需要用直钩来钓。此话对于热衷于钓鱼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歪理。用直钩来钓鱼，肯定是满载空船明月归的了——一无所获的。
谁对谁错，有一个根本的问题，是需要明确的。钓鱼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鱼，还是为了消遣。是为了得到鱼，还是为了参与钓鱼的过程。在常人来说，钓鱼肯定是 为了鱼来的，所以直钩钓鱼当然是歪理的。但是，我们换过一个角度来看，我们是来体会钓鱼过程的乐趣来的，或者我们是来学习，参与钓鱼的，现在知道直钩是不 能钓到鱼的，将来就不会再用直钩来钓鱼了。另则，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个人静静地拿着钓鱼竿，享受这恬静的夜晚给自己带来的宁静，这又是何等的逍遥 啊！庄子说过一个故事：滑介叔左臂上长了一棵柳（瘤）。支离叔说：“你厌恶它吗？” 滑介叔说：“没有。我为什么厌恶？”生命，是一种假借，假借来的东西不断生长，实则是些尘土和污垢。死和生就像夜和昼，况且我和你是来观看变化，而变化轮 到了我，我为什么厌恶呢？只要像支离叔那样视生死如昼夜，那对肘后俄然生柳（瘤），就会不以此为奇的了。用庄子的话来说，我们现在是来观察钓鱼的，现在知 道用直钩是钓不到鱼的，那为什么会觉得不高兴的呢。
从直钩钓鱼的故事，我们可以醒悟到一个人生的问题。我们来到世界上，就是参加到这个世界的行列中去，我们是在参与，而不是来索取。我们把人生当作是一个过 程，而不是要从中获得什么东西，这样的生活就会变得自如的了。如果你一定要得到一些什么的，那你就要辛苦一辈子。禅宗和道家的天人合一，就是这样的。你把 自己当做是天地间的一份子，顺应天地的自然规律，现在规律运行到这里，是矛盾斗争的结果，你就顺应着它吧，为什么觉得悲哀呢。反之，我是来要得到我自己应 该得到的东西，这样我就会反问你，什么是你应该的？你出生的时候，不是光秃秃的一无所有的吗！
禅诗并不理歪，理歪的正是我们自己吧。
禅 诗 理 歪 三
不 动 如 如
唐•香严智闲的一首寂照禅诗：不动如如万事休，澄潭彻底未曾流。个中正念常相续，月皎无心云雾收。世界上是没有不动的东西，似乎不动如如万事休是歪理耶？ 不是的，诗中所说的不动如如，不动者不是没有动的，也不是完全静止的，它是超乎于动和静两者之间，是动态平衡的结果。其实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如禅诗中所 说的一样。任何的事物中都存在着两个对立的东西，这两者，运动是绝对的，没有条件的。所以，万事万物都是存在于运动之中。如果双方的运动达到了平衡，在外 表上看起来就是静止的了，这种静，不是没有动，只是双方运动达到了平衡的状态罢了。比如一滩的流水，它是随着地形的高低而流动的，当水向西流动的力量和向 东的一样的时候，水就会出现静止状态。这种状态，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个标准。水平线就是一个例子，孔老二的中庸之道，也都是如此的罢了。人类社会中的万 事万物，天天都是在远动着，喜欢，悲哀；成功，失败；贫穷，富贵等等，一系列的对立面，都是在相互远动之中，人们梦寐以求的，就是得到它的动态平衡。但 是，平衡是要有条件的，要达到平衡，就得要创造条件，利用条件。想生活挥洒自如，那就得看你掌握和利用平衡的能力，谁的能力大，谁的生活就比较好。努力去 学习和争取吧，美好的世界，永远属于智慧高的人啊！
唐•原安的一首禅诗：决心归乡去，乘船渡五湖。举篙星月隐，停棹日轮孤。解缆离邪岸，张帆出正途。到来家荡尽，免作屋中愚。诗中说的是人们为了寻找解脱的 彼岸，经过千辛万苦地寻找，后来到了家后，看到家里的东西全被洗劫一空，他反而得道了。此事甚觉奇怪，家里的东西荡然无存，怎么就得道的呢？似乎难以理 解？
《涅槃经》中说道：无所得者，则名为慧。有所得者，名为无明。若有所得，即为屋中愚。此话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家中东西都没有损失，或你的家变得比以前更好 些，这家还是你的家。你的生活，还是原来的生活，你还是眷恋着你原来的生活，就像嫠牛爱尾一样，舍不得割掉你的尾巴，这当然是不能得到解脱的。要达到涅槃 的彼岸，思想上就应摒除世俗的思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世界，这样才能达到思想的升华。世界上不管大物或小物，都有可藏之处，但也有遗失之处。人们偶然得到 一点，就高兴了，但是，得到的东西，不会永远地得到，最后还是会丢失的。如果把事物存放在天地之间，那样就永远不会丢失的了。正如庄子所说的“坐忘”，所 谓坐忘，就是和万物相通，与一切相同。所谓和万物相同，就是没有偏爱，没有执著。应随自然的变化，这样就能置身于不会丢失的地方，而永在长存。
《一千零一夜》里有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国王，他非常喜欢他大臣的妻子，而且想占有她。一天大臣出差离开京城，国王以为有机可乘，就走到大臣的家里。大 臣的妻子也知道国王对她有意思，作为国王下臣的妻子，怎样能违反国王的意愿呢，于是大臣的妻子叫国王安静地坐下，她要到厨房，亲自为国王烹调美餐。餐桌上 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国王拿起餐具去品尝桌上的佳肴。尝着尝着，为什么每样菜的味道都是一个样的呢？终于国王明白了。大臣妻子和宫中的美女，都是女人一 个罢了，我宫中佳丽万千，何必再去要大臣的妻子呢！
世界上任何的事情，从相异的角度去看，即使是连在一起的肝胆，也像楚，越两国距离之遥远。从相同的角度来看在，万事都没有差别。你能将美女西施，和丑女东 施看作是女人一个；你能把鱼翅和鲍鱼，看作为糟糠一样都能使人吃饱。用平等之心看到一切，能合二为一，这样就能达到涅槃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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